十三个关于人性的故事。徐沪生首部个人短篇故事集。知乎600,000赞同的文字。
癌症、逼婚、流产、丧偶、残疾、家破人亡、……有时候人生柳暗花明又一村,有时候磕磕绊绊面对的全是无奈。谁都盼望大圆满的美好结局,但不是所有故事都能皆大欢喜。喜乐悲观有圆有缺,这正是人生本来该有的样子啊!
◆◆徐沪生首部短篇情感故事集(附赠同款明信片一张)
徐沪生,红遍知乎、豆瓣的励志达人,人称“知乎励志一哥”。凭借其独特、幽默、犀利的答案,在“知乎”赢得19万人关注,60万次赞同和12万次感谢。豆瓣3万粉丝,微博10万粉丝。
此书为徐沪生首部短篇情感故事集,也是反映人生百态的一部故事集。
13个不可不读的人生短篇故事,你值得拥有!
徐沪生,江苏东台人,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软件工程系。前PHP程序员,后辞职写作,现暂居上海闵行。已出版《总有些路要独自行走》《少年啊,前路漫漫》等作品。
癌症和化疗,难道竟是美好人生的开始
我这一生,倔强、固执、纯粹、干净
被妈妈一手安排也被妈妈一手毁掉的生活
还没来得及拥有,就已经失去
我现在只想要回我女儿
这是我一个人的天长地久
不珍惜她,就太亏待我这一生了
退役的军人、抢劫犯、对鸡蛋过敏的小女孩
龙生九子,天差地别
精神分裂者的键盘人生
一件小事
独臂寡妇的波折人生
百岁老人的生离死别
后记:这本书是我写长篇的过渡
没有谁的一辈子能一望即知、一成不变。人生是会变的,变好或变坏,得到或失去,背起或放下,谁都不能未卜先知。你以为人生未变,循规蹈矩,一马平川,只是未到那个时机。种子在破土发芽之前,没有任何迹象。一切都在黑暗中潜滋暗长。
2013年9月之前,48岁的惠姐以为她的人生就是这样。半辈子过去了,婚姻、家庭、子女、事业,凡事都成定局,无可动摇。
二十年前,三十岁不到的惠姐和相亲认识的老公离婚。两人对薄公堂,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最终撕破脸皮,恩断情绝,再无来往。此后惠姐只身北漂,来到偌大的北京城,从最底层做起,兢兢业业,节节高升。存下一笔数额不小的积蓄后,辞职创业,拉拢各处人际关系,投入整个身家创办了一家广告公司,打拼十多年,终于在北京的广告市场占有一席之地,成为大众眼里的成功人士,公司老总、女企业家、女强人。
2012年,惠姐的公司和一家跨国大公司战略合作,兼并到大公司旗下,计划三到五年内上市。这是她做了很多年的商业梦。终于能功德圆满,不留遗憾。
惠姐有一儿一女,当年老公外遇,抛家弃子,儿子四岁、女儿两岁,都跟着惠姐,一家老小也要她来养,压力很大。现在儿子工作了,在安徽老家做消防员,救过许多人的性命,惠姐很为他骄傲。女儿在法国留学,成绩很好。儿女都有出息,为人母,再没有更欣慰的。
老人家也都健朗平安,爷爷104岁了,头发全白,但耳聪目明。奶奶103岁,耳朵不太好,有点聋,跟她说话要很大声嚷嚷,眼睛有点白内障,看不清,但精神很好。两个百岁老人由惠姐爸妈照顾,惠姐平时忙工作,只在逢年过节时候回家探望,偶尔有空打个电话慰问。
身为公司老总,私人时间是不多的,常常出差、开会、谈业务。舟车劳顿,夜以继日,所有决策都等着她去做,所有合同都要她来签。
这些年熬过来,惠姐是极其要强的女人,骨子里对自己要求严格。她很拼,一样一样都得自己经手,不愿假手于人。
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不年轻了,惠姐的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却常常和一群刚毕业的大学生凑在一块,加班到凌晨两三点才回家。并非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只是看小伙子小姑娘们年轻气盛,自己也跟着热血蓬勃,激情洋溢,很有斗志。
公司盈利,挣那么多钱,也没时间花,总是忙到晚上夜深了,才叫个外卖胡乱吃了,一天一顿,一次性解决,继续开会。就算外出应酬,在大酒店里吃,一顿好几千,甚至上万,也是随便吃两口,喝酒比吃菜多。谈生意,免不了。
子女长大成人、各有生活,婚姻早就破灭、再无幻想,父母老辈能自己照顾自己,除了事业,惠姐没有别的精神寄托。所以很拼,简直不要命。
后来很懊悔:从前太拼了,不爱惜身体,不注意休息,熬夜、吃很油腻的外卖、有一顿没一顿、暴饮暴食、喝酒,把身体搞垮。顶着一个公司,顶着全公司员工的未来,工作压力很大,有时大便出血也没当回事,忙着开会、谈生意。
直到2013年9月的一个礼拜六的早上,惠姐的人生发生重大转折。她正要赶飞机去深圳谈一笔生意,临出门前,腹痛不止。
有两个礼拜了。惠姐总觉得身上不舒服,没力气,没精神,犯困,头疼,开会时候注意力不集中,常常腹痛、便秘,连着好几天不上厕所,然后又腹泻不止、大便出血,不知道怎么了。
这回,腹泻出来全是血,马桶里一片浑浊的暗红色。惠姐吓坏了,打电话给助理,去医院挂号。
就在那天,在人潮拥挤、满是药味的医院走廊上,惠姐收到结肠癌第三期的确诊通知书。
晴天霹雳。
结肠癌?癌症?第三期?搞错病历了吧。怎么可能?应该只是肠胃炎之类的小问题,吃吃药就能好。怎么会是癌症呢?
医生很肯定地说:“确实是结肠癌。”
总以为癌症这种事,都是别人身上的,听说某某某人患了癌症,亲戚的亲戚,然后没多久就死了。没想到有一天会轮到自己头上。哪会这么巧?下意识地想到死。一阵头晕目眩。
“会死吗?我还能活多久?第三期算不算晚期?”
呼吸急促。再没有更紧张的时候。没想过长生不老,但也不想匆匆短命。才48岁,没活够。公司还没上市呢。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卡壳?儿女还没成家,还没抱孙子,不甘心。
医生说:“尽早安排手术,还有机会。具体情况要等手术完了再观察。”
“那赶紧手术吧。”
工作自然是停掉了,医生说了,她不能有任何精神压力。但惠姐很乐观,斗志昂扬,因为听医生说话的口气,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应该过不了多久,她又能回公司正常上班。就当给自己放个小假吧。就当是人生中的一段小小波折。连早年婚姻破灭这种大波折都过来了,还怕癌症这种小魔鬼吗?毫无畏惧。就当以后公司上市了,财经记者来采访她,能多说点坎坷、励志的经历,作为对普罗大众的激励。
公司员工们看惠姐一点负面情绪也没,反而满脸笑容,像要出去度假似的,纷纷表示:“等惠姐身体好了,带领大家继续干,把公司上市!惠姐加油!”
10月18日,医生给惠姐安排了肿瘤切除手术。
手术前,惠姐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掉眼泪。倒不是怕死。一个人在北京闯荡这么多年,从默默无名,到撑起一家公司,洽谈那么多业务,见过那么多世面,她怕过什么了?胆小怕事的人,就走不到今天这地步。
只是放不下爸妈、爷爷奶奶、儿子女儿。血浓于水,舍不得他们。万一手术失败,爷爷奶奶百岁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送孙女上路,岂不是要伤心死?爸妈更伤心。儿子女儿也要伤心。惠姐舍不得他们。她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公司那么多员工,牵挂太多。
她要强,但心里也有软弱的地方,不轻易示人。当了这么多年老总,人前总要有老总的派头,不苟言笑,喜怒无形于色。员工们说她是女强人,对她很是敬畏。但说到底她还是个女人,还是个人,总盼着有另一个人,一个男人,陪在她身边,偶尔给她一个依靠,让她知道,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寂寞冷清。
比如此时此刻,身患癌症,要做手术,却一个陪同的人也没有。只身入院。办理种种手续的,是公司的助理和家里的保姆。
手术前一晚,惠姐打电话告诉爸妈,爸妈不放心,要来北京探望、照顾,她没让。他们过来,只是陪着受罪,何必?年纪大了,七十多岁,受不起这番折腾。到时候见了惠姐受苦,他们心疼,哭哭啼啼起来,惠姐还要分心去安慰他们。不如就不要过来了,让她安心休息,无牵无挂。有助理和保姆照顾就够了。尤其叮嘱,先别告诉爷爷奶奶,年纪太大,经受不住,等做完手术再说。
儿子不放心,连夜坐火车到北京。进手术室前,儿子打电话过来:“妈,我到北京了,在往医院赶。等你做完手术就看到我了。没事的。别怕。”
惠姐一点都不怕。但听了儿子的话,心里特别暖。
她没告诉儿子,手术前的病危签字,是她自己签的。她怕他们有心理压力,犹豫不决,不敢下决定,所以独自跟医生商量:“手术过程中,如果打开腹腔后,发现癌细胞有转移,请医生以最专业的角度处理,该切哪块就哪块,不必考虑家属,病患本人负全责。”
做完手术,惠姐在手术室外看到儿子。高大健壮的帅小伙,眉清目秀。从前一直觉得儿子还小,现在第一次觉得儿子长大了,是她的精神依靠。
四个小时的手术,很折腾。麻醉药效过后,痛觉慢慢复苏,惠姐疼得在床上掉眼泪。伤口疼、肠子疼、肚子疼,浑身都疼。都这个时候了,坚强给谁看呢。同病房的另外两个人也是前两天刚做完手术,躺在床上疼得话都不想说,哭都没力气哭,动一下,浑身的肌肉都拉扯着疼。躺着疼,坐着疼,站着疼,一动就疼,不动也疼。真要命。只希望早点恢复。这时候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健康。健康第一。健康唯一。别无所求。
以为做了肿瘤切除手术,就是彻底告别癌症,恢复些日子,就能回公司上班,重整旗鼓。惠姐是工作狂人,事业就是她的全部,不上班不行,闲不住。
结果留院观察了几天,医生说:“手术结果不是很理想。癌细胞扩散了,已经扩散到淋巴。”
惠姐对癌症并无概念,恍惚了一下,很冷静地跟医生沟通。就像在谈判业务。
“扩散了?那怎么办?”
“行。治吧。不治,难道等死?谁想死?”
“怎么治?”
“化疗?行。那就化疗吧。赶紧的。”
癌症是猛虎,惠姐骑虎难下,九死一生,只有硬拼到底。
化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且医生说了,就算化疗成功,以后也不能工作了。精力跟不上,身体也受不了。如此一来,公司上市的事,当然没指望了。不得不从大公司退出,准备关掉。
想到团队里还有二三十个年轻人,跟了她多年,都解散了也舍不得。毕竟是自己十多年的心血。因为客户稳定,惠姐便让他们自行维护客户。业务量必然缩水,盈利也谈不上,但维持他们的收入总不难。惠姐是很负责人的人,城门失火是个人私事,不想殃及池鱼拖累他们。这样处理,也算仁至义尽,无后顾之忧。
不知为何,离开公司的那一刻,除了不舍和心痛,惠姐心里居然有一丝解脱的快感。背了这么多年的一块大石头,越来越沉,越来越不堪负重,却不得不背负前行,现在终于丢在地上,光明正大地弃之不顾,且有足够的理由:不是我不想顾及,而是泥菩萨过河,我已经自身难保,往后只能看你们的造化了。
之前做手术时,女儿的签证到期了,没有及时续签,没办法回国。知道惠姐要做手术,立马赶着去办签证,后来化疗都是女儿陪着。
女儿说:“妈,我打算休学一年陪你。”
惠姐不同意:“不用。有保姆和助理照顾就行。你外公外婆我都没让他们过来陪我。放心吧。真不用。过来看两天就行了,早点回去。你哥也要留下来照顾我,有什么好照顾的?还不是被我撵回去了?又不是医生护士,待在这儿也没用。早点回法国吧。别耽误学业。一整年的学业和青春,怎么能耽误?开玩笑!没必要。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惠姐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家里人,不想耽误儿子工作,不想耽误女儿的学业。
女儿说:“妈,学业耽误一年,以后还有机会。万一你的病出什么问题,治不好,走了,我会遗憾一辈子的。小病小痛就算了,癌症、化疗,这么大的事,我不能不陪着。爸爸走了这么多年,也没个消息,活着也当他死了。哥哥毕竟是男孩子,再有心意,也不够细心体贴。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外太公外太婆年纪更大,他们能照顾自己就算好的。家里再没别人的,咱们娘儿俩还不能相互照顾吗?等你病情稳定了,也许不用一年,我自然会放心回法国继续上课。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算回去了,也没法专心读书啊。你就让我留在身边照顾你吧。”
惠姐没再拒绝。她也想有个人陪着,不离不弃。
还好,到最后还有女儿这个贴心小棉袄在身边。
化疗的日子,惠姐都记下来了。11月8日,第一次化疗。11月28日,第二次化疗。12月19日,第三次化疗。2014年1月9日,第四次化疗。2月17日,第五次化疗。3月24日,第六次化疗。
铭记,因为刻骨铭心的疼痛。惠姐化疗的药物并不会使她掉头发。不是所有化疗都会掉头发的,要看使用的药物,掉头发是某些少数药物的副作用。也看个人体质。惠姐呕吐的症状也比较轻微,只是药物注射到身体里,顺着血液流经全身,手脚发凉,浑身发抖。
这种冷是由内而外的,体内的热量被吸光了,屋里空调开再高也没用,还是冷,瑟瑟发抖,寒毛直竖。稍微喝点不那么热的水,就跟针刺一样,这里扎一下,那里扎一下,整个肠胃都痛到不行。吃不了饭,吞咽困难,比扁桃体发炎还痛,只能喝流质,一点一点咽下去,很疼,很煎熬,很辛苦。
但很想活下去。所以咬牙忍着。
小半年,化疗了六次,肿瘤已经缩小,虽然还在腹腔内,但已经不再恶化,癌细胞被控制。只是还要定时去医院复诊,以免长出息肉引发癌变。
比起那些化疗失败的人,没能坚持到底的人,中途放弃的人,惠姐是不幸中的万幸。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了,这小半年的折腾很伤人。但至少她还活着,还能继续活下去。
这小半年里,化疗、吃药、焦虑、抑郁,虽然有保姆、助理、女儿陪着,爸妈和儿子也常打电话慰问,可依然是惠姐这些年来最痛苦的一段日子。身体与心都非常疲惫。
身体很沉,像个累赘,甩不掉的包袱。因为药物作用,常常夜里疼得睡不着觉。翻身打滚,辗转反侧。难受得好几次有自杀的想法。这么难受,不如死了算了。但又有求生的本能。咬牙忍着。疼得浑身是汗。疼出眼泪。大半夜一个人哭。
又不能什么都跟爸妈、女儿、儿子说,怕他们担心、干着急。都积压在心里。越是难受,越要忍着,越不能说,都憋在心里。很累很累。很委屈。很压抑。很忧郁。
就像当年创业初期,处处受挫、碰壁,无人支援,半夜三更一个人加班加点到哭。谁想这么累?谁不想贪图痛快?谁不想坐享其成?说是带着团队一起干,但凡事到最后都是惠姐一个人扛着。久而久之,都习惯了。再软弱的人也无比坚强,金刚不坏。
一个人能从底层爬到高处,必要蜕过无数层皮。长了水泡,又被戳破。流过脓,然后再结痂蜕皮。最后的心,都是起了茧的,百毒不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