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高尔基自传三部曲之一,以第一人称视角记述了一位俄罗斯少年的成长经历。
这部作品的创作以作者本人真实经历为基础。主人公阿廖沙三岁丧父,随母迁居,与外祖父母一同生活,其后陆续经历家中失火、舅舅分家、母亲改嫁等诸般变故。虽命途多舛,幸而有善良能干的外祖母陪伴,在她那里充分得到爱的温情,感受到人性中的善,也从她那里学会真诚、坚忍的品格,以及苦中作乐、积极化解困境的乐观精神。后母亲因病过世,外祖父母没有能力继续赡养,只得进入社会自谋生路,也没有丧失生活下去的信心,和对他人善意的认可。
在这部作品中,高尔基通过儿时的眼睛观察着旧时俄罗斯家庭生活中光怪陆离的种种事件--有些在大人眼里早已习以为常,在孩子眼中却色彩缤纷--以及构成这些事件的形形色色的人们,亲人、家佣、乡邻,无不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尤其是聪明能干、善解人意的外祖母形象,温暖了成千上万的读者,在他们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本版《童年》系俄文定本直接译出,附译者苑听雷先生千字导读、人物关系图、地理示意图等多幅插图,帮助读者更好地读懂、理解这部百年经典。
《童年》是俄罗斯作家高尔基的小说代表作,是作者本人钟爱之作。这本书在俄罗斯现当代文学中占有重要地位,被翻译成数百种译本为世界各地的读者阅读,是一部外国文学必读的经典。本版系俄文定本直接译出。附译者千字导读、人物关系图、地理示意图等多幅插图,帮助读者更好地读懂、理解这部百年经典。
高尔基幼年丧父,随母迁居,与外祖父母一起生活。虽命途多舛,幸而有善良能干的外祖母陪伴,在她那里充分得到爱的温情,感受到人性中的善,也从她那里学会真诚、坚忍的品格,以及苦中作乐、积极化解困境的乐观精神。母亲外出常年没有音讯,童年的高尔基敏感、内向,独自在一个大家庭中生活,培养出他对人与事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这也为他将来的文学写作打下扎实的基础。透过儿时的眼睛,光怪陆离的大家庭生活像只色彩缤纷的大蜂巢,亲人、家佣、乡邻,形形色色的身边的人们如同蜜蜂,他们将生活的所知、所感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身边那个安静的孩子,他也回报以童真、善意把他们留在记忆中,又依靠出色的文学才华令他们的形象重现于世。鲁迅先生这样评价高尔基\"他的一身,就是大众的一体,喜怒哀乐,无不相通。\"
这部作品问世后,获得巨大反响,苛刻的文学评论家们不吝溢美之辞:\"《童年》不仅是一部艺术珍品,而且是高尔基的传记,是他全部创作的注解。\"\"非得有像高尔基那样强大的才华,才能够再三重复同一个故事,然后生动地,用另外一种风格,而不是照口述的样子,把它写下来。\"
中国人熟悉高尔基,大多是因为他被视为\"无产阶级艺术最伟大的代表者、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导师\"。小说《童年》最早于上世纪70年代就被译介到中国,时至今日,许多人谈论起这本书,还时常将其与\"十月革命\"联系在一起。而实际上,《童年》创作于十月革命前的1913-1914年间,小说所描绘的,也是十月革命爆发三四十年前的俄罗斯社会下层人的生活状态。
假如我们抛开意识形态不谈,单纯从文学角度看,无论是《童年》自身的文学成就,还是高尔基本人的文学成就,都足以在20世纪世界文学史上占据一席之地:高尔基曾先后多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在整个俄罗斯文学史上,他的作品出版数量在所有俄罗斯作家中排名第三位,仅次于托尔斯泰和普希金。与其说《童年》是作者高尔基本人的自传,不如说这是一幅当时俄罗斯小市民的群像:有勤劳善良的外祖母、老实本分的外祖父、善良而温顺的母亲,两个不争气却又自私自利的舅舅和他们顺从、麻木的儿子;除了家人,书中其他人物的形象同样鲜明得呼之欲出:小茨冈的纯朴乐观、老师傅格里戈里的正直、以及\"好事情\"的睿智和远见,都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童年》中的每一个人物,其实都已经不是单纯的个人,而是那个年代的某一群体的代表,外祖父的整个家庭和与之相关的各个人物,则是沙皇时期俄罗斯小市民社会的一个缩影。
大约十年前,我作为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常驻俄罗斯的记者,曾因工作关系行走于二十余座俄罗斯城市,包括《童年》中提到的下诺夫哥罗德(苏联时期名为\"高尔基市\")、彼尔姆等地。其中,下诺夫哥罗德我曾先后去过三次。因此,在翻译此书的过程中,也勾起了我的许多回忆。
例如,当年我曾拜访了下诺夫哥罗德三个高尔基故居、博物馆中的两个。其中一个是高尔基1902到1904年间居住的地方,当时的高尔基已经是著名的大作家,生活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善,因此从这栋建筑里已经寻找不到《童年》中的印记;而另一个,就是高尔基的出生地,被当地人称为\"卡希林小屋\"(卡希林是高尔基外公家的姓)的地方。由于过去了十年,我已经记不清那次造访的全部细节,但还能记得那一栋低矮的木屋,与《童年》中描述的\"这是间小屋,屋里只有一扇窗户;墙角处有座神龛,里面摆有许多圣像\"非常相似。还有一点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在\"卡希林小屋\"里,保存了上百本自1914年起被翻译成各种语言的《童年》。
当年还曾发生这样一件趣事:我第一次造访下诺夫哥罗德,就是为了完成一篇有关高尔基的报道。当时我刚刚到俄罗斯常驻工作不久,对俄罗斯的很多规定还不熟悉,因此在下诺夫哥罗德入住酒店时,没有按当地法律规定随身携带\"出入境登记卡\"(Миграционная??карта),结果被警方例行公事地请进了警察局协助调查。在出示了俄罗斯外交部新闻司给我签发的记者证之后,当地警察并没有难为我。他们得知我是来这里了解高尔基的故事时还笑着告诉我,警察局所在的这栋老建筑,就是高尔基的小说《母亲》中很多情节发生的地方,在这座城市里,几乎到处都是高尔基的影子。
另一个有趣的回忆是,在翻译过程中,读到\"пермяксоленыуши\"(咸耳朵的彼尔姆人)一词,不由得想起十年前我造访彼尔姆时,入住酒店门前的广场上,就恰好有一座名为\"咸耳朵的彼尔姆人\"的雕像:一位摄影师用老式的摄像机拍摄一对巨大的耳朵。当时,我曾好奇的向路人打听\"咸耳朵\"一词的来历,得知这是对彼尔姆一带居民的绰号,因旧时当地工人背驼盐袋时盐粒经常撒到耳朵上导致耳朵红肿而来,久而久之,便成了当地的文化符号。一个俄罗斯俗语,时隔十年,两次以不同的方式进入我的生活,想来也颇有意思。
……
马克西姆·高尔基
俄罗斯作家,原名阿列克谢·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
1868年生于俄罗斯下诺夫哥罗德。三岁丧父,随母迁居,与外祖父母一同生活至十岁。后进入社会,四处打工谋生,并通过阅读书籍自学文化知识。
1892年发表第一部小说,并使用\"马克西姆·高尔基\"作为笔名,此后从事新闻出版工作。
1913年写作《童年》。
十月革命后,他受命负责文艺方面工作,组织起\"提高学者生活水平委员会\",保护受到饥饿、寒冷和政治无常威胁的知识分子。
1921年,因政治分歧,列宁劝他\"到国外去休养\",因此离开莫斯科去往西欧。
1924年移居意大利。
1927年苏联科学院授予他\"无产阶级作家\"称号。
次年为庆祝他的60岁生日,他的家乡下诺夫哥罗德更名为高尔基市。
1936年6月18日在家乡病逝。
昏暗狭小的屋子里,在地板上,窗户底下,躺着我的父亲。他穿了身白衣服,显得身子更长了,两只光脚板上,脚趾头怪异地叉开;温柔的双手安静地摆在胸前,十指弯曲。他那双快乐的眼睛紧紧闭着,上头盖了两枚圆形的黑铜币;他和善的面孔发了黑,牙齿难看地龇出来,令我感到害怕。
母亲围了条红裙子,光着上身跪在那儿,手持那把我爱用来锯西瓜皮的黑梳子,为父亲梳理着他那又长又软的头发,从前额一直梳到后脑勺。母亲的口中不停念叨着,嗓音粗重而沙哑,她那双灰眼睛肿得仿佛就快要融化了,一大颗一大颗的泪珠滚淌而出。
外祖母牵着我的手。她身子圆圆,大脑袋上长着硕大的眼睛和可笑的松软鼻子;她裹了一身黑衣,整个人软软的,有趣极了;她也在哭,哭声很特别,跟母亲的哭声呼应得恰到好处,她浑身颤抖着把我往父亲那边推去;我奋力挣扎着躲在她身后,感到既害怕又难为情。
我还从未见识过一帮大人哭,也闹不明白外祖母说了好几次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去跟爸爸告别吧,你可再也见不着他了,乖孩子……他死了,还不到年纪,还没到寿数……\"
我得了一场大病,刚刚才下得了地;病中?--?这件事我记得十分清楚?--?父亲曾快活地照料过我,后来他就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外祖母这个奇怪的人。
\"你打哪儿走来的?\"我问她。
她回答:\"打上边,下头……尼日尼来,可不是走路来的,是坐船来的!水上没法走人,小傻瓜!\"
这话很好笑,叫人闹不大明白:我家上边,住着几个染了头发的大胡子波斯人;下面住着个黄皮肤的卡尔梅克老头儿,是贩羊皮的。要是顺着楼梯往下,可以骑扶手滑下去,要是摔下来了呢,也可以翻着跟头滚下去?--?这我清楚得很。关水什么事儿呢?都搞错啦,都乱套啦。
\"我怎么是小傻瓜呢?\"
\"因为你多嘴多舌!\"她一边笑着说道。
她讲起话来既温存,又快活,有条有理。从第一天起,我就跟她成了朋友,而眼下,我希望她赶紧领我离开这间屋子。
母亲的样子让我感到压抑;她的泪水跟哀嚎在我心中引发了一种全新的、不安的感受。我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模样?--?她向来严肃,话也不多;她总是干干净净的,强壮且高大得跟一匹马似的。她有着坚硬的身板和力道十足的双手。可是眼下,她浑身浮肿,衣衫不整,叫人有些心生不快。她身上穿的全都给扯破了;她曾经精心梳理的头发,像戴在头上一顶亮亮的大帽子,可如今披散在她裸露的肩头,垂到她的脸上,有一半编成了辫子,在来回的摇摆中,扫到父亲那张熟睡的脸上。我已经在屋里站了许久,可她瞧也不瞧我一眼,只顾着为父亲把头发梳了又梳,一个劲地号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几个穿着黑衣裳的乡下人和一名警察从门外往里面张望。警察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句:
\"赶快收拾,抬走!\"
那扇窗户用一块黑披肩遮着;就在这时,披肩像船帆似的,给吹得鼓了起来。曾有一次,父亲带我去划帆船,突然天空一声炸雷响起,父亲笑了起来,用膝头紧紧夹住我,喊道:
\"没事儿,别怕,洋葱头!\"
就在这时,母亲吃力地从地板上挺身起来,不过即刻又坐了下去,她朝后仰,头发铺散在地板上。她两眼紧闭,苍白的面孔变得铁青,也像父亲一般龇着牙,用可怕的声音说道:
\"关门……阿列克谢,出去!\"
外祖母推开我,跑到门口,高喊道:
\"亲人们呐,不要怕,别靠过来了,看在基督的份上,都离开吧!这不是霍乱,是要生产了,老天爷,行行好吧!\"
我躲进了箱子后面的昏暗角落里,从那儿望着母亲在地板上呻吟,打滚,咬牙切齿,外祖母在她身边爬来爬去,温存而快活地说:
\"为了圣父和圣子,瓦留莎,忍一下!圣母保佑……\"
我吓坏了;她们在父亲身侧的地板上折腾,连哼唧带喊叫,甚至碰到他,可他纹丝不动,仿佛还笑了。这副情景持续了很久?--?地板上的折腾;母亲好几次站起来又倒下去;外祖母像一只又黑又软的大皮球,打着滚出了屋子;然后,在黑暗中,骤然响起了婴儿的啼哭。
\"感谢上帝!\"外祖母说道,\"是个男孩!\"
说罢她点起蜡烛。
我想必是在角落里睡着了,因为后面的事就一点儿都记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