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丛书邀请上海市语文特级教师余党绪老师担任丛书主编,在外国文学经典名著中挑选出一批较具开放性的文本,邀请若干教育界一线名师参与撰写。以“批判性思维”理念为基础,结合各位教师本人对文本的理解与思考,通过篇首导读、文内点评、章节结束处的启发性问题等多种形式的辅助文字,为读者进入“批判性思维”提供手把手的引导。《老人与海》是诺奖得主海明威最负盛名的作品,塑造了文学史上最典型的硬汉形象,宣扬了不畏艰难的斗争精神。本书收入包括《老人与海》在内的海明威短篇小说9篇。
数十位中学语文特级教师联袂编写。集多年一线教学经验,辟文学经典阅读蹊径。
总序:经典的魅力,在思辨中绽放
余党绪
经典的价值无可争辩,套用一句流行语,你读或者不读,它都在那里。但具体到每一个阅读者,经典价值的实现,却要靠自己去争取。
我羡慕博览群书的人,却不敢鼓吹博览群书。生命有限,阅读无边,贪婪让人窒息,阅读也不例外。顺便说,关于读书的许多箴言,都有可疑之处。“书中自有黄金屋”之类的说辞形同诱骗,“读书让人高贵”的论调,其实也有些莫名其妙。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人高贵,读书也不能。读书能让人高贵,也能让人遍身俗气。高贵是什么?一旦它成了某种诉求的对象,先就俗了。
高贵不可言说,言说也不在当下。它是时间沉淀出的某个维度。
当然,博览也好,约取也罢,都是个人的自由。就我个人而言,我从不隐瞒自己是个“一本书主义者”,主张精选精读,免得浪费时光。这或许与我的阅读经历相关,小时候没什么书可读,却幸运地得到了一本《红与黑》,结果把它读到了“五马分尸”的地步。无书可读的好处,就在于逼着你去反复阅读一本书,琢磨一本书。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于连死的那天,阳光是那么明媚,我甚至听到了鸟语,闻到了花香。这个疑问一直陪伴着我,直到多年后的某一天,我突然明白,于连该死,于连必死,他因野心与尊严的交战而死,因对生命的挥霍而死,也因时代荒谬的恩赐和加倍无情的剥夺而死。
读书不在多,也不怕少。许多书不值得一瞥,有些书却值得用一生来陪伴,关键在于,你能有这个缘分与幸运。当然,这也需要一点崇敬经典的信念。其实,相信经典,就是相信历史与时间,是历史和时间将这些经典推送到我们手里。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经典亦如是。
一部伟大的经典所能提供的精神与心理空间,大到足够让每个读者从中找到自己的镜像,这是我们对经典的信赖。其实,在经典面前,我们也应该有足够的自信——我说的这种自信与学识无关——因为人性相通,所以每个人都有自信的理由。相信自己的理解力与批判力,也就是信任人性,坚信另一个时空的人,也和我们流着一样的泪。每个人都有可能用自己的人生诠释一部经典,这种自信是理解力与批判力的源泉。如此,才能让经典造福我们的人生,充实我们的生命。
在经典阅读上,我主张一要读,二要想,三要用。
一要读。如果有一本值得你拥有的经典,那么,拥有它的唯一途径就是读,而且是细读。有些人希望通过影视剧、缩略本甚至百度百科来接近经典,就像找个中间商来盘剥自己一样,结果注定是南辕北辙;有些人读虽读了,却是囫囵吞枣,走马观花,则几近焚琴煮鹤。
二是想。读经典光“用心”还不够,还必须“用脑”。梳理作品的逻辑,理清自己的逻辑,更要厘清两种逻辑之间的异同。这种理解与对话就是思辨。不要总是沉溺在“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自我玄想之中,重要的是,在这一千个哈姆雷特之中,寻找“最哈姆雷特”的那一个。所谓思辨性理解,就是要克服自以为是的偏见,战胜习以为常的成见,既不人云亦云,也不自说自话,在理解与对话中发现作品的个性,同时也树立起属于自己的真知灼见。
三要写。读写结合,以写作来反思阅读,反哺阅读。写作,是思想与思维的自我清理和整合。对于学习者来说,这个过程的价值怎么高估都不为过。聪明的阅读者,一定善于将经典转化为自己的资源:思想的资源、文化的资源、方法的资源。这些资源,恰恰是写作者所最需要的。
这套书的编写宗旨,是经典的“思辨性阅读”。这里,有必要再解释一下“思辨”。《中庸》讲“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所谓“思辨”,也就是“慎思明辨”。有人将西方的批判性思维译为“明辨思维”,这是很有意思的。所谓思辨,也就是不盲从,不盲信,一切信念和结论都来自独立的思考与选择,来自质疑之后的分析与论证。
在经典的阅读中,提倡“思辨”更有意义。经典看起来高不可攀,读者往往处在从属的、被动的位置,作为体悟者和模仿者而存在。一般而言,阅读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与作品达成共鸣,对于那些有碍共鸣的因素,都须“反躬自问”,而反思也多局限在“自我检讨”的层面。“思辨性阅读”则强调读者以主体的姿态切入文本,不以“共鸣”为目标,而以平等对话为桥梁,追求个人理解的完善与提升。这必然是一个不断质疑、论证、反思和评估的过程,也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螺旋式推进的过程。
经典有无穷而多样的魅力,走进经典,路径无数,但无论怎样,都离不开内心的体验与理性的思考。这套“思辨性阅读”丛书,就是希望为读者提供一些基础性的理解框架和分析路径。
但愿这样的努力能给经典阅读增添一点新的活力。
作者 [美]厄内斯特.海明威
美国作家、记者。20世纪著名的小说家之一。曾先后获得美国普利策奖和诺贝尔文学奖,在美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译者 张炽恒
著名文学翻译家,出版过多部经典文学译著。译风严谨,译文准确且传神,文字生动流畅。
导读 何郁
北京市语文特级教师。北京市朝阳区教研中心高中语文教研员,北京市中学语文学科带头人。北京作协会员,北师大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湖北黄冈师范学院客座教授。2015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年度人物。出版有《中国古代哲学十五讲》(商务印书馆)、诗集《在有用与无用之间》(长江出版社)、《批评与建设:高考作文研究》(北京出版社)等专著。
老人与海················1
乞力马扎罗的雪············ 98
在异乡················ 136
他是个独自驾一只小帆船在湾流上捕鱼的老人。到今天为止,老头儿已经接连下海八十四天,一条鱼也没捕到。前四十天里,有个男孩儿陪着他。可四十天一无所获之后,孩子的爹妈对他说:这一阵子老头儿肯定是兜底交上倒灶运了。那是坏运气里面最厉害的一种。遵父母之命,孩子上了另一条船,第一个礼拜他们就捕到了三条好鱼。看见老头儿每天回来时小帆船里空荡荡的,男孩儿心里面难受。他总是下去帮老头儿拿东西,或者是钓索卷儿,或者是钩鱼竿、鱼叉和卷裹在桅杆上的帆。那面帆用面粉口袋片打了补丁,卷起来时仿佛一面象征永远失败的旗。
老头儿身形单薄瘦削,脖梗子上皱纹很深。从他的腮帮子上一溜顺着颊边往下,长着些褐色的疙瘩,那是太阳在热带海面上的反光晒出来的良性皮肤瘤。他那双手则因为同大鱼较量,被钓索勒出了深深的伤痕。不过没有一道伤疤是新的。它们已日久年深,如同无鱼的荒漠中岁月侵蚀所形成的地貌。
他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老了,除了那双眼睛。它们同海水一样蓝,带着欢快的、未曾被击败过的神采。
“桑地亚哥,”小帆船被拖到岸边,他们往上爬时,男孩儿说道,“我又可以和你一起出海啦。我们家已经挣到了一点钱。”
老头儿教会了孩子捕鱼,男孩儿很爱他。
“不要,”老头儿说,“你上了一条好运气的船。待着吧。”
“可是你记得吗,你曾经八十七天没逮到一条鱼,接下来三个礼拜我们却天天捕到大鱼。”
“我记得,”老头儿说,“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动摇了才离开我的。”
“是爹爹赶我离开你的。我是个孩子,得听他的话。”
“我知道,”老头儿说,“这很正常。”
“他不怎么有信心。”
“是,”老头儿说,“可我们有,是不?”
“是的,”男孩儿说,“先去露台酒馆,我给你买杯啤酒,然后再把东西拿回家,好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老头儿说,“打鱼人酒不分家嘛。”
他们走进露台酒馆,坐了下来。不少渔夫拿老头儿打趣,他并不生气。还有些渔夫,那些上了年纪的,眼睛看着他,心里为他难受。但他们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斯斯文文地聊湾流,聊他们把钓索漂下去有多深,聊持续不变的好天气和最近经历的事情。当天有收获的渔夫们都已经返回,各自将马林鱼剖开,满满地平摊在两块木板上,每块木板两端分别由两个人扛着,摇摇晃晃地抬到收购站去,在那儿等冰柜货车将它们运往哈瓦那的市场。而捕到鲨鱼的人已将所获送进小海湾另一侧的鲨鱼加工场,那儿的人把鲨鱼吊在滑车上,取出肝,割下鱼翅,剥去皮,将鲨鱼的肉先切成条,然后再腌制。
刮东风的日子里,港湾另一侧的鲨鱼加工场会飘过来一股子味儿,但今天只有淡淡的一丝气味。因为风转而向北刮去,且又渐渐平息了。露台酒馆里阳光明媚,令人怡悦。
“桑地亚哥。”男孩儿说。
“欸。”老头儿应道。他正握着酒杯,回想多年前的事。
“我去给你弄点明天用的沙丁鱼来好吗?”
“不用了。你去玩棒球吧。我仍然有力气划船,罗杰里奥会帮我撒网的。”
“我想去。我不能和你一起捕鱼,就让我帮你做点事吧。”
“你已经给我买了一杯啤酒,”老头儿说,“你是个男子汉啦。”
“你第一回带我上船,我多大?”
“五岁。那天我拖上船的鱼太生猛了,它几乎把船折腾成碎片,害你差点丢了小命。还记得吗?”
“我记得鱼尾巴啪哒啪哒地拍打,横座板也被拍断了,还有棍子打鱼的声音。我记得我被你扔到船头,待在湿漉漉的钓索卷儿旁边,感觉整个船在颤抖。你用棍子揍它的声音就像在砍倒一棵树,甜丝丝的血腥味儿罩住了我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