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关村是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人才特区,是我国体制机制创新的试验田,是改革开放的窗口,也被誉为“中国的硅谷”。
经过20多年的发展建设,中关村已经聚集了以联想、百度为代表的高新技术企业近2万家,构建了“一区多园”各具特色的发展格局,成为首都跨行政区的高端产业功能区。中关村是北京的标志,也是中国在高科技领域的标志,书写中关村对北京意义非凡。
本作品为非虚构文学写作,文学的规律便是在历史中发现人、表现人、阐释人,没有一代人的崛起不可能有大国崛起。
《中关村笔记》以人物为经纬,选取中关村如柳传志、王选、冯康、吴甘沙、冯军、程维等不同时代成就卓著的代表人物,通过各自不同的侧重点,有如编织不同的乐章,展现每位先进人物怀抱理想、搏击奋斗的艰辛历程,展现大国崛起的精神,展现一代人的中国梦如何一步步成为现实。
这就是中关村:探路的中关村,实验的中关村,前沿的中关村
宁肯1959年生于北京,1983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学院二分院中文系,八十年代写诗,大学期间在《萌芽》发表诗歌处女作《积雪之梦》。1984年至1986年在西藏生活工作,“新散文”代表作家,代表作为西藏长篇散文《沉默的彼岸》。1998年开始长篇小说写作,现已出版《蒙面之城》《沉默之门》《环形山》《天·藏》《三个三重奏》。另有中短篇小说集《词与物》《维格拉姆》,散文集《说吧,西藏》《思想的烟斗》。获第二届、第四届老舍文学奖长篇小说奖、首届施耐庵文学奖,第四届《人民文学》长篇小说双年奖,第七届北京文学艺术奖,首届香港“红楼梦奖”推荐奖,《当代》2001年文学拉力赛总冠军,第八届茅盾文学奖提名,首届美国纽曼文学奖提名。
序/1
冯康构图(1)/1
手记一:沉默的基石/22
第一人/25
手记二:偶然性/47
未来的引力/49
手记三:时光/79
战风车/81
手记四:火山/92
联想中国(1)/95
手记五:历史/118
冯康构图(2)/121
手记六:冯康学派/143
MS-2401/145
手记七:另一种家学/163
千年之约/165
手记八:千年装置/209
联想中国(2)/211
手记九:所有的影子/232
王码/235
手记十:汉字精神/243
冯五块/247
手记十一:底层的精神/256
冯康构图(3)/259
手记十二:铜像永远屹立/281
联想世界(3)/283
手记十三:泰山/307
KV300/309
手记十四:疾病与创造/320
Internet/323
手记十五:去日留痕/336
联想世界(4)/341
手记十六:《蓄势》/353
万物的指纹/357
手记十七:新一代人/368
车库咖啡/371
手记十八:中关村,北京/400
分享或共享/403
手记十九:创业,创新,不会止息/445
后记/448
附录/449
冯康构图(1)
冯康是谁
1960年3月,春寒料峭,北方的雪尚未消融,一天早晨,一队解放军士兵穿着厚厚的冬装,来到中关村南街中国科学院计算所。不久前这里还是庄稼地,现在是中科院办公区,连片的灰色办公楼在更广阔的田野构成独立的超现实的街道,有点“天空之城”的味道。此前,中科院诸多院所分散在老城,计算所原来一直在西苑大旅社办公,租了四层一层,1958年成为“天空之城”的一部分。办公楼很新,但因为是深灰色,不显新,很低调,仿佛科学本身。
士兵没带武器,倒是带着挎包、文件包,有的帽子下边还戴着白边眼镜。尽管没带武器、文质彬彬,但这小队士兵看上去仍不寻常。这是科学重地,灰调,安静,士兵的到来又平添了一种神秘的类似基地的气氛。如果是一两个士兵,只是颜色有点跳,构不成什么,但如果是七八个,一队,就是武装力量。
士兵到了三楼,见到了同样神秘的冯康。冯康个子不高,甚至有些驼背,但是目光平静,淡然,带着士兵上到五楼。门卫对士兵重新一一核验证件、相片、介绍信,比进楼门时还要严格,冯康耐心等待,有时看一眼窗外。履行完所有程序,冯康带着士兵到五楼自己专用的办公室。
是的,这是冯康在五楼的办公室,在三楼还有一个。这个办公室的不同在于没有任何标识,只有编号,803,没人知道这数字是怎么回事。这层楼所有房间都只有编号,如果你想按标识寻找办公室根本不可能。办公室的里面也没有任何特色,甚至看不出这个办公室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是“绝密123”特别任务组(简称“123”任务组)办公室,绝密,整个五层都是绝密。士兵们像在基地一样站得笔直,甚至更笔直,没有坐下,一直站着,排成了弧形。冯康坐在办公桌前,如同将军一样,问了“21基地”的生活情况,比如吃什么,事实上已超出了范围。冯康当然不是将军,是数学家,但他的眼中却有类似的东西。
冯康是三室业务指导,指导着下面七个任务组,后来又增加了“123”任务组,单列,没进入任务组序列。七个任务组都分布在三楼,有十几个房间。单列的“123”任务组在五层,这样冯康就有了两个办公室,三楼一个,五楼一个。这个任务组的人可以随便到三楼来,三楼的人却不能随便到五楼去,除了冯康。冯康任何时候都不需要接受检查,倒是他有时检查一下门口的士兵。
“123”任务组下面又分三个小组,分别是流体力学、空气动力学与冲击波数值计算小组。此外,五层是机房重地,有两台计算机—103机、104机,占了两个很大的房间,这也是五层戒备森严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时,整个中国就这两台计算机。
冯康带着士兵看了机房,将七个士兵分到了三个小组。三个小组分别与导弹、原子弹、卫星相关。来自“21基地”的士兵也不是普通士兵,脱了军装与五层刚分配来的大学生也没什么不同,他们也都是毕业不久的大学生,都来自一流学校,北大的,清华的,哈军工的。
但既穿了军装,又来自遥远的基地,他们就是纯粹的军人,他们一丝不苟,脸带着风霜,大自然的作用非常明显,即便戴着眼镜。不过因为年轻,他们的脸色不是黑而是红,红扑扑的。苏联专家撤走了,他们来到中国最高的数学殿堂,求助这里的数学家。他们站得笔直,动作干净利落,不时条件反射地敬礼,每见一位老师都毕恭毕敬,军容毕现。他们来这儿工作,学习,完成肩负的任务。他们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也是“21基地”。
“21基地”,世界上最神秘的基地之一。类似的基地,美国有“51区”,苏联有“塞米巴拉金斯克-21”,英国有“马加林”,法国有“穆鲁罗瓦”。“21基地”下辖罗布泊原子弹试验场,建在马兰,一个在当时中国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马兰位于新疆中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和硕县乌什塔拉镇南五公里,北临天山山麓,西邻博斯腾湖,东托罗布泊—中国核试验场,系戈壁大漠的边沿地带。事情开始于两年前,1958年8月,张蕴钰被中央军委任命为中国核试验部队主任,翌年1月张蕴钰陪同总参总装备部部长方毅、工程兵设计院院长唐凯,由北京飞往新疆戈壁大漠,在已确定的罗布泊场区进行空中视察,回来后形成在此建核基地的报告。国防部批准了报告,并通知新疆军区,0673部队进驻新疆。部队走着走着,在和硕县乌什塔拉以南一块白地停下来。这里虽无可耕地、无草木,但地下水源十分丰富,位置也大体合适,东距试验场区250公里,北靠天山,西20公里处有博斯腾湖;处于戈壁大漠,这里有很少一点马兰草,那就叫马兰吧,马兰从此得名。不到两年,这里有了医院、学校、招待所、办公楼、宿舍、礼堂、广场、军人服务社、汽车修理厂、军用机场,笔直的马路两旁白杨树高大挺拔。从此,世界多了一个神秘地区。
基地与1957年中国和苏联签订的《国防新技术协定》有关,根据协定,苏联明确承诺向中国提供原子弹数学模型与图纸资料。翌年中国负责核武器研制的第二机械工业部(二机部)第九研究所(九所)在北京成立。“21基地”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但是刚刚起步不到两年,1959年苏联方面致函中国,拒绝向中国提供原子弹的数学模型和技术资料。随后又照会中国政府:决定撤走在华的核工业系统的全部专家,停止供应一切技术设备和资料。中国的一穷二白立刻暴露无遗,穷不用说了,白,具体在原子弹研制上来说,就是没专家。无奈之下,钱学森向钱三强推荐了郭永怀。
郭永怀临危受命,与王淦昌、彭桓武形成了在苏联专家缺席的情况下中国核武器研究最初的“三驾马车”,这至关重要,幸好中国有这三个人。然而,事实上他们这三人都不是原子弹专家(而计算所三室的冯康更不是)。王淦昌仅是理论核物理学家,彭桓武也是,两人各自在自己的领域取得过杰出成就。郭永怀历任九所副所长、九院副院长,主要负责力学和工程方面的领导工作,接受原子弹任务时,他领导的九院一无图纸,二无资料。
九院的依托单位是中科院计算所,这是必然的,共和国最杰出的数学家在这里,不找这里又找哪儿呢?事实也是这样,一个国家的科学院是这个国家的发展后盾。九院交给中国科学院计算所—确切地说是三室,大量计算任务,如原子弹圆爆的冲击波、部分流体力学,不仅原子弹,同时还有导弹,两者是不可分的。这是个特殊的任务,尽管从7个任务组抽人成立了“123”任务组,尽管那时整个国家仅有的两台计算机—103机、104机都放在了计算所,但有关原子弹,特别是具体到原子弹的圆爆冲击波,以及与导弹相关的流体力学,数学家们都没接触过,更何况所里大部分是年轻人,有的甚至比来自“21基地”的士兵还年轻,但是三室还是接下了任务,冯康作为业务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