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岁月》是弗吉尼亚·吴尔夫于一九三七年完成的一部编年史小说。一九三一年一月,吴尔夫曾给妇女服务协会做过一次演讲,这次演讲使她情绪激动,随后她决定写一系列探讨社会问题的随笔。于是,从一九三二年起,她开始写一部随笔小说,决定让随笔中的论辩性文字和小说中的场景性描述相互阐发。但是随笔部分后来被放弃了,小说部分则继续写下去,就成了现在的这部《岁月》。小说写成之前,吴尔夫曾担心它会失败,这一度几乎使她的精神陷于崩溃。但是等到该书出版以后,人们给予了它较高的评价,才让她感到担心纯属多余。
《岁月》是吴尔夫的第八部长篇小说,也是她的倒数第二部小说。实际上,她的后一部小说《幕间》写成后还没修改完,她就投水自尽了。因此,《岁月》这部经过她反复修改的作品,在她的长篇小说创作中便具有了非同一般的地位;它不仅体现了吴尔夫后期在小说理念上的成熟,也是她在长篇小说写作上不断创新、不断突破的成功实践之一。以时间为背景,来捕捉人的瞬时经验和表现人的心理状态,一直是她所苦苦追求的。吴尔夫在阐述她的创作观点的重要论文《现代小说》中这样说:任何方法,只要表达了我们想要表达的东西(如果我们是作者),或使我们更加接近小说家的意图(如果我们是读者),它就是正确的。而在小说中采取编年史的形式,对她来说正是为了接近她心目中生活的本来面目。吴尔夫从很早的时候就对历史产生了兴趣,并且形成了自己对历史的一种独特的理解。对她来说,历史并不仅仅是由重大的事件(如战争、灾难和特殊的庆典等)构成的,人们对历史的关注不应该只集中在一些重要的人物和他们的活动方面,相反,为数众多的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和他们的所思所想,同样是构成历史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基于这样的认识,她更强调关注历史本身的连续性,而主张将突发性事件置于历史记录的边缘。但是毫无疑问,构成这种连续性的必然是具有建设性的家庭生活和通常不为人们所注意的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同样是在《现代小说》中,吴尔夫又说:看看一个普通的心灵在一个普通日子里的经验。心灵接受无数的印象琐碎的、奇妙的、易逝的,或是刻骨铭心的。它们来自各个方面,像无数原子不断地洒落;当它们降落下来,形成星期一或星期二的生活时,重点与过去有所不同;重要时刻来自这里而不是那里;因此如果一个作家是自由人而不是奴隶,如果他能写自己选择的东西,而不是他必须写的东西,如果他能依据自己的感觉而不是常规来写作,那就会没有情节、没有喜剧、没有悲剧、没有常规形式的爱情、利益或灾难,也许没有一颗纽扣是照邦德街的裁缝的习惯缝上的。生活不是一系列对称的车灯,而是一圈光晕,一个半透明的罩子,它包围着我们,从意识开始直到意识终结。表达这种变化多端的、未知的、不受限制的精神(无论它表现出何种反常或复杂性),尽可能少混杂外部的东西,这难道不是小说家的任务吗?所以打破传统的框架,避开习惯性的概念,顺着意识的层面去捕捉构成人们日常生活的重要的瞬间,就成了吴尔夫后期创作所极力追求的东西。正是这种追求赋予了她这些作品一种现代特征,同时也成就了她的意识流小说大师的地位。
在《岁月》中,吴尔夫没有像过去的作家那样以某个人物或事件作为叙述的中心。编年史的结构形式决定了时间是小说的基本主题,它不但把帕吉特家族的三代人串联了起来,又通过家族的连续性把维多利亚时代和现代英国生活联系了起来,充分反映了作者对历史连续性的理解。这样既避免了传统叙事中中心人物和中心事件过分挤占篇幅,影响作家对生活细节的展现和人物内在精神的捕捉;同时真实的时间场景(小说中的时间跨度近五十年),又可以免去对历史背景做过多的交代,使注意力充分放在对众多的人物(而非某一个中心人物)生命瞬间的把握上。在自我角色的定位上,吴尔夫拒绝做道德准则的代言人,也不愿意充当精神的向导。作为一个作家,她更愿意与作品中的人物一起对话,一起思考。这样,当生命的瞬间不断闪现的时候,作品背后的意义却变得模糊了。所以作为读者,我们就不能期待按某种固定的模式去理解它。
作者简介:
弗吉尼亚·吴尔夫(Virginia Woolf,18821941)
英国女作家,被誉为二十世纪现代主义与女性主义的先锋。其作品摒弃传统的小说结构,运用意识流手法,注重心理描写,对现代文学影响深远。
译者简介:
蒲隆 ,原名李登科,甘肃定西人,1941年生,毕业于西北师大外语系,后在兰州大学英语系任教。多年从事英美文学作品的翻译,有译著三十余种。所译《洪堡的礼物》于1982年出版,是我国早译介的贝娄作品之一。其他重要译著还有《爱默生随笔全集》《培根随笔全集》《洪堡的礼物》、《汤姆叔叔的小屋》《吉姆老爷》《丛林奇事》《罗马大角斗场》《伊坦·弗洛美》《砖巷》《项狄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