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一过,农家人好不容易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大中午时分,田野里见不到人影,如火的骄阳似乎要把大地烤焦。早苞谷已长得没膝高,只是因为旱象,少了原本应有的葱绿,呈现出死灰色,叶子皱皱巴巴地拧成麻花状……
《落户》通过社会底层人物抗争命运的故事,以细腻的笔触再现了一段中国农村难以忘怀的历史。作品艺术架构巧妙,人物形象丰满,在尽情鞭挞愚昧与落后的同时,又充满了对社会及人性深深的美学审视,不失为一部上乘之作。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评论家 吴义勤
刘林海先生的作品成功地展示了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波澜壮阔的农村风貌,回味了贫穷与饥饿给老百姓造成的切肤之痛,讴歌了改革开放为社会注入的巨大活力。读这部作品犹如聆听一曲田园牧歌,有低沉、有悠扬、有悲伤、有欢快。在欣赏与品味中,激发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热爱,更引发了读者深深的思索。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家 陈彦
这是一段苦中作乐的故事,这是一部能让人笑到泣不成声的欢乐剧。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被演绎得淋漓尽致。我被这部作品深深地打动,诚心推荐给读者朋友们。
——中国电视剧十佳编剧、剧作家 王三毛
刘林海的第二部长篇小说艺术地回望了从“文革”到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农村老百姓的真实生活,体现出了他对社会现实变化、历史发展走向的强烈关注和深入思考,是当代现实主义文学的新收获。
——西北大学教授、评论家 杨乐生
刘林海,陕西省礼泉县人。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获文学学士学位一九九零年起从事专职律师工作,现为陕西汉廷律师事务所主任,西安仲裁委员会、渭南仲裁委员会仲裁员。
曾获“全国律师电视辩论大赛”陕西赛区“最佳专业辩手奖”。作为核心人员研发的《中国涉外经济法律顾问计算机软件》获“陕西省科技进步奖”三等奖。
长篇小说《汉京城》由作家出版社于2019年出版。
槐树村的村民没有料到,十几年后,那癞花子的预言居然应验了,槐树村最穷的人家真的让来自异乡的媳妇换了风水。
槐树村的村名当然来自村口的那株古槐。
古槐有三人合抱粗,高约三丈。树冠不算太大,稀稀拉拉的枝丫胡乱地伸向四周,看着并不茂盛。关于古槐的树龄,众说纷纭,直到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当地政府有关部门派员勘测后,在古槐身上挂了个小铁牌子,注明树龄四百五十年,才一锤定音。
关于古槐的身世,有多个版本的传说。一说是老魏家的先人当初从山西大槐树下西迁时,有年长者随身揣上了大槐树上落下的几棵槐籽,待到落脚此地后下种,幸得其中一株茁壮成长,后成参天大树。一说是魏家先人从大槐树下往西走了几年,偶然在此地发现了一株生机勃勃的槐树,遂认定是神仙暗示,一众人等就驻了脚。不管哪种说法成立,其共性有一点,即古槐与槐树村的建村是密切相关的。
古槐是槐树村的象征,自然也是槐树村村民的骄傲。村民喜欢在古槐下面扎堆,族长常召集族人在古槐下议事,那古槐俨然就是槐树村的政务中心。偶有外乡过往行人,也喜欢在古槐下歇脚,更不用说那些游商货郎首选的摆摊处也在古槐树下,古槐自然又成了商务中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又有几个神婆子给槐树干上拴了几条红带子,像模像样地焚香膜拜,让古槐平添了一层神秘色彩。
槐树村是方圆百里少有的独姓村落。五百多号村民中,除了嫁到槐树村的外姓女人外,一律姓魏。不用说,同宗同源是全体村民对相互关系的共识。若论起亲疏远近,概以五服为基础,五服以内称为本家,五服以外皆视为族人。翻阅魏氏族谱,鲜有可圈可点的辉煌。论文道,曾经出过一个贡生;论武道,曾经出过一个步军蓝翎长。因为没有得道的人,槐树村也就没有升天的户族。土改后,槐树村也一路进入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但却永远保持着一穷二白的面貌。久而久之,槐树村成了香陵公社辖区内一个老大难村。按几任下乡干部共同的评价,槐树村贫穷的原因是户族太单一,少了竞争,缺了活力。三年严重困难时,槐树村雪上加霜,本就困顿的村民又经历了一场严酷的洗礼,一拨人没能熬过浮肿的考验,提前在公墓里安了身。从那时起,槐树村人就把吃食看得金贵,以至于有了乞丐讨饭也要绕开槐树村的说法。
按说槐树村的村风本应淳朴善良,却不想因为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搅起了波澜。县城里开始武斗的时候,村里几个后生也把自己武装起来,扎上黄皮带,操起红缨枪,成立了槐树村卫东革命造反司令部,在村子遍贴大字报,矛头直指几个在村上主事的人。幸得闹活的后生家长们联手出击,将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将个个镇压下去,败坏槐树村村风的闹剧终成昙花一现。但这一苗头却被上头及时发现,方才明白槐树村形象要改观,需要依靠新生力量。
却说这一年槐树村来了一个外乡花子,一连在村上乞讨了三天。花子是个老头,约莫五十来岁,头上生有癞疮,大家就喊他癞花子。癞花子并不像一般花子挨家挨户多讨些干粮积攒着回家,而是饭点时讨吃,吃饱后就找村人搭讪,又引得一帮孩子嬉戏追闹。花子对孩子不气不恼,反倒是做着各种滑稽的动作逗弄孩子们开心。花子学狗叫、学驴叫,还翻跟头、打猴拳,孩子们欢闹时也让村上的成年男女在烦恼中有了一些笑声。那癞花子白天乞讨嬉闹,晚上就和衣蜷在村口古槐树下过夜。一天中午,癞花子在古槐树下突然大呼小叫,引来一帮村民围观。原来癞花子有了重大发现:那古槐高处一股横枝上竟然长出了一株小榆树。那榆树已有尺把高,植根在槐树的枝干上。想来也是因为槐树和榆树枝叶难以分辨,竟在几年间瞒过了槐树村几百双眼睛。榆树长上槐树枝头的稀罕事很快传遍了全村。忽然就有人说这是晦气的征兆,想那老槐树本是槐树村的象征,又是魏族人脉气的聚合,突然让一株不明来历的榆树扎在头顶,岂不是吸尽了灵气,让老魏家从此没落么。此言一出,众人附和。遂有人张罗着找工具上树清理那妖孽小树。却不料癞花子口出狂言,说这槐树村混沌几百年,人穷志短,难得红火起来,原因就是缺些点化。这槐树顶上的小榆树乃是精灵,过几年,槐树村必有外乡人来。外乡人落户谁家,谁家就该发达了。谁要是胆敢毁掉这株精灵,槐树村会有大难。癞花子说完,大笑一阵,飘然离开槐树村,却把一份期盼和虔敬留给了村人,任谁也不敢再动毁掉小榆树的心思。又有人接着癞花子的评判,说这老魏家世代平庸,怕只怕要靠异乡外姓能人辅佐哩。自此,槐树村古槐枝上长榆树又成了一景,过往的人常会驻足树下,忍着酸脖的痛楚,仰头努力寻找一番。而癞花子的预言,十几年后果然就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