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大局观》是一本散文集,全书分为五个专辑,一、二、三、四专辑为“中国历史的学名叫春秋”,“腹有诗书气自华:关于《诗经》和《尚书》”,“在制衡与失衡之间: 《汉书》认识笔记”,“如果历史学家集体闭嘴”是对《春秋》《诗经》《尚书》《汉书》的读书札记,以典籍的具体记载,对照当今,探讨一些社会问题。第五专辑为“我参加空港新城域内道路命名的经过”是作者参加空港新城域内道路命名的前期准备工作和做这个工作所读到的书的认识。作者阅读了大量《汉书》《史记》等文献资料,在史料中寻找历史的蛛丝马迹,试图还原历史原貌、叩问历史真相。以此为据,通过现代人的视角,将自己的观点与解读融入其中。透过他节制而内敛、言立而文明的语言,让读者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厚重的历史气息,以及对中国大历史的思考。
从发现时间开始:一根由神奇到神圣的棍子(节选)
我们中国最原始的计时工具,是一根棍子,学名叫“表”。
棍子被垂直竖立在地面上,立竿见影,“光阴”被捕捉到了。“光阴”这个词的本义是光的影子,先民们通过观测计量影子的位移,把“时”区分出“间隔”,“时间”的概念产生了。大自然中的时,本来是无间的,一切都那么混混汩汩存在着。“天地未剖,阴阳未判,四时未分,万物未生,汪然平静,寂然清澄,莫见其形。”(《淮南子·俶真训》)这根棍子立在地面之后,人们的生活轨迹清晰起来,有了时间,也开始有了历史。
对“时间”的发现,是人类认知天地最重要的突破口,是由动物到人的最华丽转身。先民们用智慧把自己从普通动物中完全剥离出来。据科学史家判断,这个时期是公元前6500年的伏羲时代。
我们今天手上戴的,墙上挂的,地上摆设的,叫表,钟表,它们的祖先就是那根棍子。有序跳动的秒针,就是对光影位移的生动临摹。
光阴是被一寸一寸捕捉到的,这个过程,既缓慢又漫长。
先民们观测太阳,也观测月亮。太阳出没和月亮盈亏是捕捉“时间”的两个基本点,并由此发现了天地运行的轮回规律,日、月、季、年这些概念逐一被获取到。昼夜交替为“一日”,月相变化的周期为“一月”。
四季的发现与定位要晚一千多年,已到了神农氏时期,约公元前5000年前后。神农氏与炎帝一脉相承,之后是黄帝,中国人称自己是“炎黄子孙”,中国人的大历史由此开启。“乃至神农,黄帝,剖判大宗,窍领天地。” (《淮南子·俶真训》) 首先被认识到的是春秋两个季节。这一时期,火已经被广泛使用,并且辨识出一些草药,初步认识到食用植物和药用植物的区别。农耕生产是这一阶段最时尚的生活方式,春种秋收,把农作物的果实带回家里,烹调出“家常饭”,告别“打野食”的日子,进入“想吃什么种植什么”的新常态,人们开始尝试着主宰自己的命运。
中国历史的学名叫春秋(节选)
每一种文明的形成,都有其独到的历史密码。
中国最早的政治,在部落时代,兴奋点和焦灼点不是权柄的角逐与操控,而是顺天时而治,政治术语称为“君权天授”。
天,高高在上,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但一场天灾,突如其来的洪水,蔓延的疾病,或耕猎歉收带来的食物困乏,就可能产生灭顶之祸,造成一个部落的崩溃。那个时代,人们的精力主要集中在解决温饱和繁衍后代上,填饱肚子、抵抗疾病和让孩子健康长大,是日常生活的三大主题。中国人在神农氏时代,就已经能够辨识和熟练地使用一些草药了。智慧是在对困境的挣扎和摆脱中产生的。
神农氏时代,是有历史记载的中国第一个盛世阶段,神农氏即炎帝,接下来是黄帝时代,这两个时代构成了中国历史长河的上游。大约在公元前5000年至公元前2700年。所谓时代,在历史学中一般是指强盛时期。此之前有发生时期,此之后有衰落或转型时期。
神农之世,卧则居居,起则于于,民知其母,不知其父,与麋鹿共处,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隆也。 (《庄子·盗跖》)
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周易·系辞下》)
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实,食蠃蛖之肉。时多疾病毒伤之害,于是神农乃始教民播种五谷,相土地宜,燥湿肥高下,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辟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淮南子·修务训》)
学会向造物者低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向谁低头,是艰难之中的智慧选择。
在对天灾、疾病、早夭和饥馑的恐惧中,古中国大地产生了最原始的宗教——对天地的顶礼膜拜,听天由命、昊天罔极、天大地大、天长地久、苍天有眼、奉天承运、谢天谢地……后世的这些成语,昭示着先民们敬畏天地的拳拳初心。
部族之间发生火拼和战争,始自黄帝时代,“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史记·五帝本纪》) 。黄帝时候,多个部落繁衍壮大,人口增多,领地意识致使人们野心膨胀,相互之间征伐不断。在此之前,人们生活在荒野之中,“卧则居居,起则于于”,却是没有野心的,肚子里跳动着一颗与天地共甘苦的祥和温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