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 讲台的诗与香味
耶鲁二十年记
幸福是灵魂的一种香味,是一颗歌唱的心的和声。而灵魂最美的音乐是慈悲。
罗曼·罗兰
讲台,或者说耶鲁讲台,于我,是一道什么样的风景呢?
耶鲁行走二十年,这是最近时时浮上我心头的一个念想话题。
奇葩两朵
那样的无眠之夜,几乎是二十年来四十个学季重复上演的永恒记忆:二十年前受聘于耶鲁,第一次面对春季开学,马上就要登上耶鲁讲台的前夜,通宵辗转无眠,兴奋得无法入睡,睁着眼睛从乌鸦黑熬到鱼肚白。那时临时租住在校园近旁的高层公寓,紧邻耶鲁医学院,听了一夜救护车声在窗底下啸叫,脑子里过电影似的,往返回放着自己与耶鲁结缘的种种偶遇奇遇。人生经历中的千回百转、沟沟坎坎,好像一条从大山奔突而出的小溪流,又几经峰峦屏障、沙漠阻隔而几乎枯竭断流,而今终于汇流到大海上了。眼看,耶鲁这片港湾护卫着的蔚蓝大海就展开在面前,马上就要沐浴、翔泳其间;微末如尘如土的自己,马上就要站到这个世界殿堂级的讲台上了,又怎么可能不欣然惶然跃然沛然而兴奋而激动而惶惑不安呢?!漫漫长夜,闪烁的星空可以听见我的心跳。诧怪的是,连我自己都很难解释清楚,这样的无眠之夜,从此仿佛就成了耶鲁开学前夜的一种定格自那时起迄今,二十年来,无论春、秋学季,只要在开学前一夜,我就一定会经历这么一个辗转无眠、脑子过电影的通宵。身体里的生物钟好像会告诉控制睡眠机制的大脑皮层:溪流出山,大海又要在前了!微躯在下,圣台又要在上了!你该要重新调动自己、振作自己、抖擞自己了!以至老婆、亲友、同事,都熟知了我这个奇怪的开学失眠症候群。近两年开学第一天,同事见面总会笑眯眯问道:苏老师,是不是昨晚又没睡好呀?见我鸡啄米似的尴尬点头,他们就会一笑而过,已经习以为常了。今年秋季开学第一天,我任教的高年级中文课上竟来了好些新鲜人(freshman,新生),问他们耶鲁开学第一天的感受,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睡不着觉哇!昨晚一整夜都没合眼!我告诉他们:不奇怪,苏老师跟你们一样,二十年来,每到开学前夜,就一定会兴奋得终夜失眠。顿时,他们瞪大了一双双灯笼似的大眼睛,像打量着一个长不大的彼特·潘,我便朗声笑道:因为和你们一样,苏老师,永远都是耶鲁校园的新鲜人哪!
看官或曰不信,则还有更奇的一事:耶鲁所在的美东新英格兰地区,每年春秋两季,正是姹紫嫣红的季节春天的青枝绿芽、新蕾嫩蕊,秋天的漫山红叶、醉紫沉红,都带来一场场过不完的画廊盛景、赏不尽的视觉盛宴。可是,却也正是如我等的敏感症患者,一年中最为难熬的辰光。春秋两季的花粉过敏、尘毛过敏,总弄得你眼泪鼻涕稀里哗啦,三天两头地萎靡不振。可是,奇了,每年一到这两个折腾的季节,吃药打针都不顶事儿,唯一可以解救我的对象,就是讲台。无论是早晨出门多么的喷嚏连连、雷霆震天,涕泪横流加昏头昏脑,只要一踏进耶鲁课室,一站上教席讲台,这一切就会戛然而止,自然消失马上,鼻子归鼻子眼睛归眼睛的,喉头润泽,气管通畅,人五人六的,从孔孟老庄到鲁迅莫言,一切就全都顺当下来了。连说带读,呱啦呱啦。满堂那些圆瞪瞪的蓝绿灯笼们,可是一点儿也看不出苏老师半分钟前的窘相。不过呢,下课钟点一到,一脚踏回自己的办公室,没待关上门,那番才刹住闸的喷嚏雷霆、鼻涕瀑布,马上就又稀里哗啦、轰天辟地地冒涌出来、震荡起来。更奇的是,身体这架生物机器,不光过敏症会挑着时间、地点发作,连冷热相交季节难免发生的头疼脑热、伤风感冒,也同样会挑选着日子来。查查过往记录,敝人任教耶鲁二十年,竟是满当当的全勤上岗虽然并非完全无病无灾,却从未因身体的微恙而耽误过一次课堂上课。何故耶?说来也怪,只要踏上讲台,身体指针就会自然调整到健康尺度;每年必有的小病小灾,它都必定会选在假期发生短则双休周末,长则寒暑假期,身体选着日子地不舒服,二十年间,竟无一例外!迄今,我已经算是耶鲁东亚系中文项目年资最老的教员了,与同事聊起此二十年全勤记录却不敢自炫自夸,总是解嘲地说:或许,敝人就是教书的命吧!不然,讲台,教席,怎么可能就成为阻挡生理顽疾的天然屏障呢?
讲台,古人称之为杏坛杏花春雨江南。耶鲁,二十年了。国内的同龄人早已享受离退的安逸,自己却没有丝毫老退的欲念。真的,我最近也时时在问自己:耶鲁这个讲台,究竟有什么样的魅惑风景,让你如此反常,如此奇葩,如此沉迷不已呢?
雪野履痕
总是想起雪地上那行无人重复踏过的脚印。
耶鲁地处美国东北新英格兰,是风雪之乡。冬天长达四五个月,每每一个冬季要来个十几场大风雪。几年前我换了房子,新居离公交巴士站很近。于是就干脆放弃了开车,日日以公交巴士往返耶鲁教课。尤其在风雪天,每天早早地顶着漫天星光穿过小路步向巴士站,黑暗中只见眼前一片茫茫白雪,身后却留下自己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每次下班归来,早晨踏出的脚印还清晰留在雪野上,晶莹而宁谧,透着蓝光,也带着几分神秘。我常常会停下来,默默注视一眼这道无人重复踏过的行迹,再小心绕道而行,让皑皑雪野上,印上一往一返的两串清晰脚印。
或许,人生的风雪来路上,这是命运的某种暗喻吧?那两串晨昏不愿重叠的脚印,是在诘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吧?
……人潮。旗帜。风起。云涌。死去。活来。从武斗、下乡的热血汗泪,到乡读、高考的废寝忘食,学刊、社群的高蹈轻狂,再到负笈出洋、带头海归的义无反顾,以及沙龙夜谈、水库裸泳伴随着的发烧与新潮……穿越20世纪七八十年代诸般热浪热潮热血而来的这具皮囊肉躯,已然进入发苍苍,视茫茫的年头。曾经有过的真实或虚幻的英雄主义已经远去,最后一个(一代)理想主义者的自慰式套话也已经说腻说倦。千帆过尽而识大海,潮水退去而见礁石。耶鲁,就是命运赐予我的那个带着美丽港湾的大海;讲台,就是海啸洪涛退下后留给我攀缘倚靠的那块礁石。
记得20世纪90年代初,当时二度去国不久,我曾在美国的《中国时报周刊》(后休刊)上发表过一篇题为《正午的地狱》的短文。借用意大利哲学家葛兰西的一段夫子自道,表述了一点自己的时潮感悟葛兰西说,当年在社会变革狂潮中折羽、被关在牢狱里的罗马知识分子每每最害怕的,是监狱里那段正午时光。因太阳当空、炽热在心却无所事事,人生毫无着力之处而变得狂躁不安,只好用互相斗殴来发泄,那是他们的正午的地狱。我在短文中说:作为漂泊海外的读书人,回到书本、回到专业,是摆脱这个正午的地狱的唯一可行之道。在我自己,则是回到写作,回到母语中文,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开拓耕耘,才能找回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我万没想到,这篇随写随丢的短文(近年好些友人问要,我却至今无法找到),好几位今天已在各自专业行当里蔚为大家的海外友人都不时提及,当年拙文曾对于他们在人生拐点中,重新确认自己的抉择所起到的某种奇特作用。
普林斯顿大学当时既处于时代风潮余波的中心位置,亦是海外中文教学的领头羊和大本营。早在1986年夏我成为最早的海归回国前夕,我就曾在留美的母校洛杉矶加州大学(UCLA),顶替当时突然因为出任文化部长而无法出访的王蒙的访问教职,出任加州大学中国现代小说课程的暑校讲师。当时的讲课效果颇佳。有了这个经验的提示,我于是确定以自己中文系出身的本行专业,未来在大学教授母语中文,作为在此邦安身立命的去处。从1991年开始,我利用普大的访问学者身份,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全程旁听普大的中文教学课程。海外中文教学(包括任何的外语教学),其实是一门需要各种专业知识与技术训练的大学问(并非如一般坊间所言:会说中文的自然就会教中文)。最幸运的是,领我上路的头两位恩师,都是海外汉语教学界殿堂级的人物林培瑞老师和陈大端老师。尤其是已逝去多年的陈大端老师,可谓今天在海内外汉教界已名满天下的明德学派的祖师爷他是号称美国语言教学黄埔军校的美国东北部维尔蒙特州(Vermont)的明德学院(Middlebury College)中文暑校的创校校长,也是所谓明德教学法的创始人。他当年手书给我们的中文教学的十要十不要,一直被我视为皋陶圣喻般的珍贵教诲。我还记得其中最重要几个的要和不要,如:一定要重视汉语四声音调的教学,以学生发音标准作为整个汉语教学的基础(这与今天语言学界流行的功能学派只强调功能使用效应而忽略标准发音大异其趣)。另外,遇到教学难题,不要这样回答学生:按习惯就是这样说的。不要在课堂上对学生说:正在使用的教材有多么不好(实际上,几乎从来没有过一本完美的汉语教材),等等。
从那时开始,我坚持旁听普林斯顿大学的中文课程教学从一年级林培瑞老师,二年级周质平、王颖老师,三四年级唐海涛老师到五年级袁乃莹老师,一边学习低、中、高年级现代汉语到古文言的教学,一边开始申请美国大学的中文教职。当时美国的中文教学尚处在低潮状态,僧多粥少。四五年间的各种申请先后碰壁最接近成事的,甚至有面试两次的,如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纽约皇后学院、密歇根州立大学……最后都因种种因素而功亏一篑。我没有放弃,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更根据自身条件和中文教学的特点,加重了中、高年级的课程旁听和教学训练。也许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吧正在普大访学研究资源行将告罄的当口,我人生最重要的伯乐与恩师时任耶鲁大学东亚语文系主任的孙康宜老师,出现了。
我们相遇相识于美东一个学术会议上。她是会议的主题发言人之一,我则被邀请担任一个论题的讲评人。听说我一直在申请大学的中文教学工作,孙老师给予我许多肯定和鼓励。在她的牵线与推荐下,当耶鲁中文教职出缺的机缘出现时,她提醒我及时申请,同时我也经历了整个试教、面试的全过程,最后,1996年10月的一个深夜,我接到了孙老师欣喜相告的电话:你被耶鲁正式录用了!聘书不日内即会寄到。当时,我和妻子兴奋得相拥而泣!我还记得,在耶鲁旁听完我试教的课程后,郑愁予老师曾一再表示惊喜和赞许:看来你经验老道,很有课堂教学的sense(感觉)呀!含笑谢过这位后来成为我的好友同事的著名诗人,我默默回味着那句老话:机会,是留给那些准备好的人的。以后多次在全美中文教学会议上遇见王颖老师,我都一再由衷向她致谢(她开始为此诧异不已)因为正是在赴耶鲁试教的当时,我正在普大旁听她任教的二年级中文课程。而耶鲁面试要求我试教的,恰好就是二年级华裔班的课。我从她课堂上学到的句型语法的训练方法、与学生的互动招数,等等,马上就现学现卖,熟练呈现到耶鲁课堂上了!
耶鲁几乎是完美的。唯一的缺点就是:门太重。这是每年新生开学时的一个笑谈,也是一句真实的抱怨耶鲁几乎每一座大建筑的每个门,都是精雕细刻、缕金镶银的厚重,每每沉得让好些弱小女生畏难。做耶鲁绅士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如何抢先一步,为随到的女生女士推开沉门。跋涉过诸般人生风雪,耶鲁校门那道无形的、森严沉重的大门,在诸方命运绅士那一双双带着悯惜温热的大手抢先一步的推助下,终于,向我敞开了。
澄斋与品味中文
我把自己在耶鲁的办公室命名为澄斋(请张充和先生题写的斋名),家居则曰衮雪庐(用曹操传世的唯一手迹拓片衮雪),大抵都与雪的意蕴有关,那是任教耶鲁许久之后的事了。耶鲁二十年,这个澄斋里过往过无数学生、访客,也留下过无数故事、传奇。如今书籍、教案纷乱杂沓的书架、案桌上,这里那里,重叠陈放着历年学生送的一个个小谢卡、一件件小礼物。几乎每一个被我保留下来的物件,都藏着一个动人有趣的本事。有一副对子叫澡雪情怀,幽兰香气,我的二十年耶鲁故事,就从这些散发着幽兰香气和澡雪光华的本事说起吧。
书架上,这幅镶在小镜框里黑红基调的小图,是一位洋学生送给我的毕业礼物。那是她手绘的小说插图,画的是苏童《妻妾成群》中三太太梅珊的形象梅珊早晨在宅院唱完戏后,披着黑长戏服翩翩走来的情景。飘忽的衣纹空白间,留下了一行竖写的中文小字:仿佛风中之草。当时,接到这位名叫汤凯琳的洋女孩专程送到办公室的这件小礼物时,除了感谢她的诚挚用心和绘事精妙之外,我本来没太放在心上。及至打开她贴在画框后的小谢卡,上面一行小字让我大吃了一惊:Thank you for save my life.(感谢你救了我的命)救了我的命?!这幅小说人物插画,难道会和救命有什么关联吗?不错,这幅插图确实缘起于我教的中国当代小说选读课里的开篇苏童《妻妾成群》的选段梅珊。那行关于风中之草的文字,也是我在课堂上曾经给学生加以特别解说的。它与救命相关的困惑,直到学期末我请学生们一起到我家包饺子,向汤凯琳低声问询,她才略带腼腆窘困地告诉我苏老师,你可能想不到,就是你在课堂上教会我们的品味中文,真的saved my life(救了我的命)!
哦,品味中文。原来,在选修我教的这门课之前,汤凯琳刚刚自休学一年的忧郁症困境里走出来。在开课第一天,我就提出了这门课的教学目标除了通过高级的文学阅读材料,让学生掌握高水平的汉语阅读和写作技能以外,Taste Chinese(品味中文)让同学们体会汉语之美,学会比较好中文与差中文的区别,是我给自己设定的另一个教学目标。说起来,如何品评语言表述的优劣,这是学习任何一门外语在进入高层次后最高难的部分。多少年前就有好几位西方资深汉学家(也是翻译家)跟我谈过这一困境:中国朋友常告诉我们当代作家的中文不如汪曾祺的好,或者巴金和鲁迅的中文其实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作为老外的他们,哪怕学中文的资历足够深,就是不容易品味出来。其实,外语学习的道理都一样就英语而论,海明威与福克纳的英文孰优孰劣?《纽约客》的好英文和《纽约时报》的好英文有什么区别?二语习得不到一定的段数,你分辨不出其中的所以然来。于是,品味中文,就成为我教的这门文学阅读课上一个与学生热烈互动的话题。台湾作家张大春曾经对苏童有过一个盛赞:苏童,是张爱玲之后最有叙述魅力的一支笔。我曾在课堂上挑出《妻妾成群》中这样走着她整个显得湿润而忧伤,仿佛风中之草这个句子,做详细的剖析,结合着改编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里梅珊唱戏的画面,让学生品味其中汉语表述的妙处。
奇迹就是这样发生的:汤凯琳告诉我,每次我和同学们一起在课堂上有滋有味地品味中文,她在沉浸其中的同时,也会问自己:我为什么不可以也品味一下自己的人生(taste my life)呢?她发现,自己学了中文之后,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中文斑斓多姿的成语故事,在中国暑期中文班留学的种种新鲜见闻故事,中国人丰富而曲折的生活情态这个新世界对于她是多么奇异、浩大,需要她打开心胸,放开眼界去学习、去留心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比较下来,自己因为耶鲁校园的压力而生的种种重度忧郁烦恼,实在不算什么了!就因为这样,品味中文,让汤凯琳走出了忧郁症困惑,拓开了自己一个全新的视野和世界,重新获得了全新的生命动力。(耶鲁毕业一年后,汤凯琳请我为她写推荐信,她最后考取了美国西部某大学的中国文学博士项目,决定今后以中国文学为自己的终身志业。)
是的,品味中文,也是品味人生,可以获取全新的生命动力。而我这位苏老师,何尝不是从每一次与学生们品味中文的课堂互动中,更加贴近了自己的母语,意外领略到母语诸般身在其中常常容易被忽略的精妙之处?比如,每次向学生细品中国成语相濡以沫,讲到庄周寓言里那两条涸辙之鱼,倚靠相互的唇沫存活的故事,我都会看见满堂那一个个闪着异彩的灯笼们的动情动容;当说解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背后寓含的深意时,你甚至会看见某些善感的学生眼里莹莹闪烁的泪光!还有风花雪月青梅竹马羞花闭月沉鱼落雁……那一个个带着色彩、画面、动作、诗境、故事的汉语日常用语,他们会在与自身母语(比如英语)的比较下,啧啧惊叹中文的奇丽、奇艳和奇伟,而让讲台上的苏老师蓦地仿佛坠入某种语言的神奇幻境!
远离了故土却更加贴近了原乡故土,品味浅近的日常汉语却让你更加亲近、贴紧了自己美丽深邃的母语调动起内心的美来教学,用内心的美来感受母语、品味中文,然后再用内心的美、中文之美感染学生,如是,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可以澄怀观道,都可以花雨满天。品味中文,何尝不让你品味出另一种人生况味、另一番人生感悟,升华到另一个次元的人生境界?!
Mr.全力以赴的通天宝典
书架上,搁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圆棒球。上面题着一行拙嫩的中英小字:To:苏老师 From:马元迈 一帆风顺! 非常感谢你!!!这是中文名字叫马元迈的耶鲁棒球队队员送给我的小小毕业礼物。这个小棒球,却留下了苏老师讲台上,另一个被经典化的好玩故事。
若干年前的新学期开学的一个下午,我的恩师、我们东亚系德高望重的孙康宜教授突然给我打来一个电话,告诉我有一位大三的洋学生申请修读她的中国古典诗词课,这门课虽然以英语授课,却需要学生具备中、高年级的中文阅读水平。询问之下,这位同学只学过一年中文,他的汉语程度还不足以应付这门课程的需要。孙老师笑着说:没想到,这位学生连着用中文成语跟我说,孙老师,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我已经大三了,只有您的这门课适合我的课程表安排,我会全力以赴的,请您一定收下我!孙老师感叹道,因为他接二连三的全力以赴打动了我,我决定收下他,可是,却一定要请你帮我一个大忙。
他已经全力以赴了,我还能帮你什么忙呢?我笑着问。
孙老师说:这个学生目前的中文水平,确实还跟不上这门课的需要。就因为他说的全力以赴让我心软了,我要请你给他一个独立学习的辅导,为他开开小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