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著名诗人席慕蓉的诗,澄明热烈,真挚动人,充满了田园式的牧歌情调和舒缓的音乐风格。早期美丽哀婉的情诗传递给几代读者久久的缱绻与怀想,也表达着她的沉着与坚贞。经历漫漫岁月的雕琢与淬炼,其表面的温婉背后,多了一种来自塞上风烟的放达与雄健,祖先驰骋草原的血脉涌动,早已渗入她女性的诗心。走进她的诗歌世界,也便开始了一场温柔而又缓慢的蜕变。此次,作家出版社独家出版席慕蓉诗集精装典藏版,涵盖席慕蓉自1981年出版处女作以来所创作的8本诗集:《七里香》《无怨的青春》《时光九篇》《边缘光影》《迷途诗册》《我折叠着我的爱》《以诗之名》《除你之外》,全部由席慕蓉亲自编选,书中同时收录多张席慕蓉画作和摄影作品。
此次全新精装典藏版封面由护封 内封 腰封组成,封面图为席慕蓉本人所绘,画面延展至侧切口后采用喷绘工艺呈现,上下切口喷本书主题色。锁线装订,可180度自由平摊阅读。每本书同时附赠一张独立纪念票(8本书各不相同),正面为席慕蓉手写书名,背面为席慕蓉绘荷花图和手抄书中诗句。
我想叫她穆伦·席连勃
代序
向 阳
十一月三日下午,诗人席慕蓉应我的邀请,到台北教育大学来演讲。这场演讲是在我开的课文学大师讲座中进行,诗人演讲的题目是我的原乡书写。早在九月,我在脸书上发布消息次日,脸友预约她的演讲就已额满。演讲这一天,没有预约而前来听讲的人更多,国际会议厅瞬间爆满,走道、角落都坐满了年轻的学生。诗人的魅力,由此可见。
北教大曾是席慕蓉的母校,她也曾获北教大颁赠杰出校友,面对着满堂或坐或立的听众,可以感觉她重返母校、目睹昔年旧景与流光的心情。她侃侃而谈当年在学校大礼堂自我介绍时发生的旧事,并由此开展她和内蒙古原乡的追寻之旅。两个小时下来,毫无冷场。内蒙古的历史、草原的壮阔景观、族人的记忆与认同,通过一串串故事,娓娓道来,都让听者
心动。
当天的席慕蓉,既是诗人,也是叩问乡关何处的旅人。她从年轻时的身份困惑谈到中年后的返乡寻根,从异乡漂流谈到对家国与文化的护持,逐一道来,都让在场的听众深刻感应了她在动乱流离年代中的困惑、追寻和终于安静找到自我的笃定。我既是主持人,也是她的听众。这场演讲后,记得我在总结时这样说:席慕蓉以身体、行踏和书写,觅寻记忆、建构认同,圆满了她与内蒙古的重遇,无论心灵或者信仰都找到了故乡。
是啊,故乡,对在台湾出生的我来说,那是多么亲切且容易拥抱的概念,生身之地、生活之乡,两脚所踏、双眼可视之处,就是故乡。但是,对席慕蓉来说,故乡两字,却是一生的寻觅。年轻时,故乡的面貌于她,是一种模糊的惆怅,她接受的是汉文化的教育,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及至中年回到内蒙古草原,她才看到少年的父亲曾经仰望过的同样的星空,而终于又在追寻希喇穆伦河源头后在母亲的土地上寻回了一个完整的自己。那是一九八九年的事,但即使如此,故乡于她,仍然是必须不断寻访、行踏的长路。故乡于她,是个过程,不止于土地,还及于历史,以及这样不断反溯的时空移动之中对内蒙古文化、生态的强烈关注。席慕蓉的乡愁是动态的乡愁,整个内蒙古的历史和草原,是这个乡愁的动脉与静脉,无论发而为诗,书而为文,都和她的生命联结于一,不离不弃。
当天的演讲,席慕蓉的解释是,这乡愁来自血缘,是血脉上的牵系,只有在一个人远离族群,或整个族群面临生存危机时才会出现,只有在那个时候,血缘才会从生命里走出来召唤你。这在她写给我的一封信中也曾提及:
我之所以想要为内蒙古发言,只是我的私心,因为草原是我族人的原乡。若是没有血脉上的牵系,我会关心吗?
我相信我恐怕不会像此刻这样投入的。
我可以理解诗人的这种乡愁可能真如她所说,
来自血脉,但是我认为犹不止如此。席慕蓉从一九 八九年展开的草原之旅,一如诗经《蒹葭》所说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也如屈原《离骚》所云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那样,无法仅仅依赖身上所系的血源而不以为苦。从一九八九年起,她每年回内蒙古一或两次,足迹从父母之乡到愈发辽敻的大兴安岭、天山山麓、额济纳绿洲、鄂尔多斯、贝加尔湖这样的旅途,开展了她的归乡之路,已经不纯然只是出于寻根、溯源的血脉或乡愁,而是诗人对内蒙古文化的高度凝注了。
这样的高度凝注,使得席慕蓉的诗与散文有较此之前更具突破性的发展。一九八一年她推出第一本诗集《七里香》,一九八三年出版第二本诗集《无怨的青春》,都造成轰动,席卷出版市场,形成席慕蓉现象,诗坛对此有褒有贬。但是她从一九八七年推出第三本诗集《时光九篇》之际,她已经开始探究时间与生命的课题,拔高视野,进行生命的内在思索。二○一一年她出版的诗集《以诗之名》,则更凝聚于蒙古高原的探索。她为父祖、故乡内蒙古写诗,也为内蒙古历史、文化写诗。我读她以内蒙古为题材的诗作,总感觉到诗中的苍茫、冷凝与厚重,已非一般诗人可以企及。我喜欢她在《以诗之名》英雄组曲一辑中写的诗,她的诗出入内蒙古历史、文化与民族想象的多重空间,表现出了一种流离和定根、空间与时间、他方与在地的多重视角,因而成就了诗人穆伦·席连勃的全新的文学生命。
她的散文力作《写给海日汗的21封信》也是,或者说更是,将内蒙古文化、土地与价值观延而伸之、刻而绘之,透过与蒙古族青少年的诉说、叮咛,把她年轻时的认同疑惑、苦闷的背面和中年之后不断寻索、逐步清朗的正面,叠合于一,让逐渐消失的、颓萎的内蒙古文化得以浮现。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和书写《乡关何处》的萨伊德(Edward Wadie Said)一样,都表现了一个曾经陷入认同困惑的知识分子的追寻之旅。她对自我生命的追寻,毋宁也可以说是对隐藏在席慕蓉名下,或者换句话说,是对被席慕蓉淹没的另一个自我(穆伦·席连勃)的追寻。她曾经和她的父祖、故乡断裂过,如今她通过这长达二十多年的行踏与书写,找回了自己的生命,文学的,以及那些无根(rootlessness)、失所(dislocation)、离散(diaspora)的逝昔,都已化入她的行踏与书写,笃定地勾勒出与席慕蓉对照的穆伦·席连勃的清晰面容。
听完席慕蓉的演讲,当晚我重翻《写给海日汗的21封信》,在第十八封信《生命的盛宴》中看到了席慕蓉的这一连串问话:
有没有可能?在生命过程中的有些牵扯与失落,包括那隐忍的委屈或者突然的落泪,主角并不是我?而是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她?
……是不是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她,已经开始慢慢与我和解了呢?
答案再清楚也不过了,下次见到席慕蓉,我想叫她穆伦·席连勃。
原载《印刻文学生活志》
二○一四年十二月号
席慕蓉
祖籍内蒙古,生于四川,童年在香港度过,成长于台湾。于台湾师范大学美术系毕业后,赴欧深造。1966年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
在国内外举行个展多次,曾获比利时皇家金牌奖、布鲁塞尔市政府金牌奖、欧洲美协两项铜牌奖、金鼎奖最佳作词及中兴文艺奖章新诗奖等。担任台湾新竹师范学院教授多年,现为专业画家。
著作有诗集、散文集、画册及选本等六十余种,读者遍及海内外。近二十年来,潜心探索蒙古文化,以原乡为创作主题。现为内蒙古大学、宁夏大学、南开大学、呼伦贝尔学院、呼和浩特民族学院等校的名誉(或客座)教授,内蒙古博物院特聘研究员,鄂温克族及鄂伦春族的荣誉公民。
诗作被译为多国文字,在蒙古国、美国、日本及意大利均有单行本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