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书共50万字,分为上下两册。上册主要内容简介如下:从小被收养在王府的长妤有着强烈的恋父情结,因生得聪明可爱而倍受权聿王的宠爱,就连王妃都被她排挤在外。王妃怀恨在心,与父亲设计逼迫权聿王将爱女交出,嫁入皇宫为太子妃。王妃如愿以偿,而长妤进宫却是另有目的,那就是为了找出自己的身世。进宫后,长妤凭借自己的机智得到了众人的喜爱,同时也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原来她是皇帝的女儿,她的母亲是当年深受皇宠的锦妃,因皇上出宫,被皇后设计至死。从此,长妤对皇后娘娘便萌生了恨意。可太子殿下却深爱着她。想到皇后是太子生母,长妤有些下不了手。与时同时七皇子也对她渐生情愫。七皇子是贵妃之子,他与贵妃野心勃勃,就在皇上病重之时,贵妃与七皇子被迁出京外意欲谋反,长妤暗中找到她们意欲谋反纂位的证据,在关键时刻上报给了皇上。计划告破,贵妃被关押天牢,七皇子有幸携妻逃走,流亡京外。身体赢弱的太子继位后不到一年便被人下毒至死,长妤顾全大局,只得暂时放下心中仇恨,与皇后联手另推权聿王为王。长妤被封帝姬,入太庙为皇上祈福三年。
下部主要内容简介如下:外人眼中,今上无子,长妤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帝姬,尽管如此,她却生活得不快乐。独居太庙三年,让她的性格变十分冷漠,回宫后,她与权聿王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亲昵。皇后和朝臣进言早早替帝姬挑个驸马,都被皇上一语驳回。一时间,宫中谣言四起,乱伦传闻渐盛,邻国趁机攻打,边境不稳。长妤为平息朝堂,安邦定国,主动要求和亲,皇上忍痛答应。可他万万没想到,与她成亲之人正是之前流亡偷生的七皇子……
第二届华语言情小说亚军莲赋妩新作强势来袭,“倾心计”携手红袖添香共同打造最禁忌、最深情的宫廷爱恋! 凤鸣九霄,一部部流年水逝痴情未老的娇颜录…… 生死浮沉,一册册横戟挥戈笑傲风月的帝王史…… 封底文案: 那一日清晨,天光泛白,她站在初露微晨的庭院里,看着浑身是血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女人,嘴角微微牵出一抹笑来。“任何人都妄想从我手中抢走爹爹!” 她为了他,毅然没入后宫、步上朝堂,夺下万里江山,成为百姓口中祸国殃民的妖女。 他为了她,斩断一切流言飞语,谋反纂位,犯下逆天之罪。 飞鸟与鱼的爱情,她却甘之如饴,飞蛾扑火。 十二岁,别人有青涩年华,甜蜜童年,而她却已是大顺朝的太子妃,她的世界里只有权势与阴谋: “爹爹,此去铜雀台,待我归来之日,才算功德圆满!”
莲赋妩,女,红袖添香A级签约作者。已出版作品:《凰宫?浮生锦》、《凰宫?滟歌行》、《长烟缦》,已签约出版《何以是擎天》
上册
第一章.她叫长妤
第二章.封为太子妃
第三章.覆水终难收
第四章.飞鸟与鱼
第五章.原来是她
第六章.被诅咒的簪子
第七章.兄妹
第八章.风雨欲摇
第九章.丑闻
第十章.终成帝姬
下册
第一章 凤还巢
第二章:提亲
第三章 当舍则舍
上册
第一章.她叫长妤
第二章.封为太子妃
第三章.覆水终难收
第四章.飞鸟与鱼
第五章.原来是她
第六章.被诅咒的簪子
第七章.兄妹
第八章.风雨欲摇
第九章.丑闻
第十章.终成帝姬
下册
第一章 凤还巢
第二章:提亲
第三章 当舍则舍
第四章 斩草除根
第五章 远嫁
第六章 选妃
第七章:孽
第八章:意外之喜
第九章 鬼胎
第十章 轮回
第一章:她叫长妤
寂静的宫廷内院,一道黑影慢慢从廊下走出,身上的披风拖拽到地,行动处,不留任何痕迹,风貌下,她的神色有些慌乱,手中还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西宫的角门处,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漆黑的轿帘低垂,透过稀薄的微光,隐约可以看到上面印着的亲王府的团龙纹徽。
宫女抱着孩子匆匆上了马车,将孩子交给黑暗中坐着的人。
“王爷,这是锦妃娘娘的孩子,求您……看在从前锦妃娘娘与王爷的情份上,救这孩子一命。”
“锦妃呢?”低沉的男声缓缓响起,他的面容隐蔽在黑暗里,令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到一双冰冷的黑眸,在黑暗中闪着幽冷的光。
宫女低下头啜泣,“皇后娘娘以赎乱宫闱为罪名赐下毒酒,娘娘买通了侍卫放出我跟公主,今晚……恐怕就是娘娘上路之时。”
说到这里,她已哽咽难耐。
黑暗中,良久听不到任何声响。
王爷缓缓将孩子抱过去,“她叫什么名字?”
“娘娘说……希望着这孩子平安快乐,岁月长长久久,所以起名叫长妤。”
“长妤……”温醇的男声低喃,掀开襁褓,里面露出一个粉嫩的小娃娃。她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突然露出了笑容。
三年后
今天是权聿王爷大婚的日子,京城热闹非凡,前来送礼的人几乎要将门槛踏破。
权聿王十四岁封王,十七岁加爵,二十岁大婚,娶的是萧丞相的小女儿萧诗媛,如此天作之合当然可以令天下人羡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府里却依然人声鼎沸,院子里不时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
新房里,王妃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坐在床上,心里早已激动万分,早就听说权聿王爷仪表堂堂,是位难得的好男儿,父亲大人三番两次暗示皇上,才求得皇上圣御指婚,诗媛心中自是喜欢的,所以还没过门时便天天期盼着。
其实……也不是没见过权聿王,记得有一年上苑射典,皇上特许女眷入内,她跟着皇后姑姑一起过去观赏,所有的皇子将才都在,却只有他一人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个男人……身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让移不开目光,但是他眸子里忧郁的神色又让人忍不住想要走到他身边,照顾他,呵护他,同时也依赖他。
“王妃,快快,王爷来了。”
丫鬟小环匆匆跑进来,将她的嫁衣整理了一下,“等会一定要让王爷看到最美的新娘,让他窃喜能够娶得王妃。”
诗媛红着脸,低声斥道:“不得莽撞。”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她心里也是一样的紧张,不知道等会王爷掀开盖头看到她的模样,是会高兴还是会失望。
就这样惴惴不安的等着,过了一会,听到走廊上有了脚步声。
脚步声缓缓朝门口移动,门锁响动了一下,很快就要打开门,诗媛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接着,她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焦急的横空插入,“王爷,不好了,妤儿小姐高烧不退,大夫说看着不大好,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妤儿发烧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本王?”他勃然大怒的声音虽隔着门,还是吓得王妃浑身一震,接着,她听见脚步声又渐渐向远处移动了。
过了一会,王府的老妈子进来回禀,“王爷说今晚不过了了,让王妃先睡下。”
萧诗媛没有哼声,缓缓接开盖头,张婶惶恐的道:“这可不行王妃,新娘子自己掀了盖头不吉利的。”
“呵,难不成要我盖着睡一夜吗?王爷都不进洞房了,还谈什么规矩。”她冷笑,化了浓妆的脸上布满了讽刺。
张婶不敢再说话。
王妃抬头看着她,“我问你,妤儿小姐是谁?”
“这……她是王爷三年前收养的孤儿。”
大顺朝德宣三年,权聿王大婚之日,萧王妃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妤儿。
***
两年后,妤儿五岁,被王爷如珍宝一般圈养在干净纯洁的桃园,他要她在这里,快乐的长大。
妤儿坐在王爷结实的大腿上看丫鬟们放风筝。
“爹,妤儿好想像风筝一样飞得这么高这么远……”
“妤儿为什么想飞?”
“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
一阵沉默之后王爷下令,“将小姐的东西搬到檀园。”
檀园,是王爷的住处。
大家纷纷忙着为妤儿小姐搬家,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河对岸,有一双恨得发红的眼睛正死死的看着这一切。
“王妃,我们还是进去罢。”小环怯懦的道。
萧王妃冷笑,搁在身侧的双手不住颤抖着,“连我都没有留宿过的檀园,他居然让那个丫头住进去。”
“王妃,她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构不成威胁。”
“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王妃的目光紧紧盯着轿子里那张天真的面孔。
德宣五年,皇上新宠帝贵妃,同年,妤儿搬入檀园。
***
三年后
妤儿八岁的生日,京中各府送来大大小小生日礼物不计其数,妤儿只从中拿了一件紫色玉珏挂在脖子上。
权聿王脸上露出笑容,将她揽进怀里。
妤儿窝在他温暖的怀抱,轻轻叹息,“我说过配玉,只配锦州的紫玉。”
锦州距长安千里之遥,因为她要,他便跋山涉水,天下间财宝在他眼里都不如一个她。
***
四年后,妤儿十二。
十二岁的芳华,多么美好的年纪,当年的小女娃已长成婷婷玉立的少女,她睡在床上,身上只穿着一件薄纱,这是多年的习惯,她爱帖身睡。
那样,才能清晰的感受到爹爹身上的温暖。
她是一个需要温暖的孩子。
“王爷,您回来啦,小姐已经睡下了。”
“知道了,你下去罢。”
低沉的语声不含一丝情绪,灯光下,王爷俊美的连魔鬼都会叹息的脸庞,只有在看到她时才会露出微笑,权聿王走到床边,看到睡得正香的人儿,眸子里燃起一簇火苗。
她的身体如含苞待放的花蕾,散发美妙的芳香。
凝白玉脂的肌肤,农纤合度的双腿并拢着,身上穿着桃粉色的小衣,肚兜下露出纤细的腰肢……
他站在那里,觉得身体里有种压抑的欲望更在狂妄呼喊,疯狂得冲撞着,冲出他身体的樊笼。
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才十二岁少女的身体,竟然如此诱人。
床上的她翻了个身子,双腿自然弯曲搭到他身上,轻咛出声,“恩……爹。”
她粉红色的唇微张着,眸中透着迷离的光,就那么天真的望着他,忘了自己依赖深爱的爹也是个男人。
从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薄纱掩盖下她娇嫩的身子
嗷……
他心中痛苦的嘶吼,起身冲出房门。
别院。
崩的一声门被人用力踢开,水莲转过身,欣喜的看着站在那里的人,“王爷,你可来了,奴家想死你了。”
水莲高兴的迎过去。
权聿王不语,一把将她推到床上,大手无情的撕掉她的衣服,解开裤子,身体长驱直入。
水莲虽然惊讶王爷突然过来,但是能够受到王爷如此宠爱她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身体的愉悦让她狂喜的叫喊,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一双眼睛正直直的望着着他们。
事后,他退出她的身体,水莲从身后抱住他的腰,“王爷,今天晚上你怎么了?”
他不语,目光直直的看着门口。
长妤走进来,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她身上仍旧穿着桃红寝衣,外面披着王爷的黑色披风,宽大的披风拖到地上她也不管,光着脚,长发绫乱披在身后,如同一朵暗夜盛开的花,缓慢的走到他面前。
水莲刚刚入府,还没有见过长妤,见到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啊……这,这是哪来臭丫头。”
长妤目光从他脸上抽离,落到他身边的女人脸上,粉红色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你怎么能爱她……”
说完,她便转身跑出了房门,眼角,一滴泪水都没有。
权聿王快速穿好衣服跟上去,水莲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看着前后出去的两个人十分茫然,“王爷……她是谁啊?”
王爷不理会,跟着她跑出了门。
“妤儿,你开开门,别闹了,妤儿……”
***
妤儿小姐绝食一日,王爷答应再不去别院。
妤儿小姐绝食二日,王爷答应将所有宠妾黜出王府。
妤儿小姐绝食三日,水莲姑娘死于乱棍之下。
那一日,清晨,天光泛白,她站在初露天光的庭院里,看着浑身是血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女人,嘴角微微牵出一抹笑来。
“任何人,都妄想从我手中抢走爹爹。”
权聿王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个此时脸上浮现冰冷笑意的女孩,心中一片茫然。
他的宝贝竟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及野心。
德宣十二年,权聿王府妾室尽退,只余正王妃,同年,入府不过三个月的水莲姑娘身染恶疾,不治身亡。
时光荏苒,十二年的时间终于让前朝宫廷秘闻归于沉寂,大家都忘了,曾经还有一位锦妃娘娘为皇上生下了公主,而后随着锦妃娘娘的离去,这位公主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顺朝年过六十的皇上如今又添新宠,帝贵妃进宫十年,得宠十年,为皇上诞下一子,深受宠爱,皇后嗟叹之余别无他法,只得拼尽全力守住太子之位。
是啊,梁帝莫过于是历史上子嗣最多的皇上了,他有十三位皇子,八位帝姬,又哪里会记得那个多病惆怅的锦妃呢!多一位女人少一位女人对他来说又有何防?
檀园宽敞的书房内,长妤笔直的站在书桌前端祥着上面的一幅画。
秦荣端着燕窝进来,看清她看的画不禁吓得手一抖,碗差点摔到地上。
“她美吗?”一道清冷的语声缓缓传来。
秦荣稳住身子,怯懦的低下头道:“小姐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长妤微笑,手指慢慢划过画上女子的脸,“一支梨花春带雨,我见犹怜何况他……”
画上的女子有着一双细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鼻梁小巧而挺直,嘴巴丰泽诱人,尖尖的下巴仿佛经不起任何蹂躏,白细的脖子,曲线被宫装衬得很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书上总说女子颈线优美时会说“领如蝤蛴”。
“小姐……”秦荣看不透她心思,一时不敢乱说话。
长妤用手撑着桌子,抬头看向她,美丽的眸子里带着吟吟的笑意,却让人感觉脊背冰凉。
“这个女人……不是我娘吗?”
“小姐……”秦荣再也抑制不住,吓得脸色惨白,心中诧异她怎么会知道,而这幅画又怎么会在这里。
长即却显得十分平静,目光定定的看着画像,又道:“这么年轻美貌就死了,真可惜。”
秦荣无法形容自己的此刻的心情,当年抱着公主死里逃生,她从来没有对小姐提到过她的身世,可是她却什么都知道。
这幅画,原本是王爷珍藏,今天不知怎么就给她翻了出来。
怪也只怪王爷太宠她,让小姐变成现在这样,小小年纪却脾气古怪,想法跟寻常人家的孩子都不一样。
还记得小姐三岁时王府办喜事,她早早侍候小姐睡下便去忙自己的的事了,隔天一早醒来看见小姐浑身被水淋湿站在外头吹冷风,她立刻吓得冲过去将她抱住,小姐昏倒在她怀里,临闭眼前恍然说了一句,“我要他在这里。”
当晚,小姐高烧不退,权聿王丢下洞房花烛的新娘子守了小姐一夜,当看到小姐满足的蜷缩在王爷怀里睡着的时候,她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内心震憾不已,才只是三岁的小孩子就有如此心机。
五岁,搬出桃园那天小姐兴奋极了,她抱着她坐在轿子里,小姐无聊的掀开轿帘看向对岸,看到萧王妃遗世而立,含恨的目光时,她吓得连忙让小姐放了帘子,而小姐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可怜的女人。”
八岁,从来不喜欢玉的小姐却在那么多礼物当中选了紫玉,王爷看到小姐选了紫色玉珏而十分高兴,可是……她却亲眼看到小姐半夜独自起身下床,将那玉珏扔到门外,“这种卑贱的东西也只有你会喜欢罢,呵,脏手碰过的,我不要。”
门外长风呼啸,萧王妃浑身颤抖的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玉珏,一动也不动。
那玉珏本是王爷买回来送给小姐的生日礼物,小姐早就在王爷房中见过,却没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随便的扔到旁边。
一日,王妃来到王爷房中闲坐,无意中看到这玉珏也十分喜欢,爱不释手,于是就跟王爷讨要,王爷没有答应,可是小姐却仅仅因为王妃喜欢就把它据为己有,而又因为王妃碰过就将那么珍贵的东西弃之如敝履。
十二岁,王爷半夜冲出门外,小姐随后跟着出去,她不放心,于是悄悄跟在身后。
只见小姐独自一人站在门外,看着王爷与水莲在房中欢愉快活,眼睛崩射出的寒茫让她心惊,那竟然是——杀机。
“我要你死。”
她清楚的听到小姐喃喃说着这句话,然后推门进入,紧接着,就传来了水莲小姐的惊呼……
回想从前这一切,秦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姐此刻咄咄人的目光。
她的小姐,已经渐渐长大成人。
“怎么,难道不是吗?”长妤带着笑意的语声缓缓传来,打破了她的思绪。
秦容抬起头,“小姐,奴婢不知道要怎么跟小姐解释……”
“那就不要解释好了,我总有一天会弄明白的。”她笑着,从书桌后走出来,重新换上天真俏皮的样子,“啊,今天是王妃进宫的日子,不知道又会从宫里带些什么好东西出来,我要去看看。”
说着,就跑了出去,秦容想拦也没有拦住。
王妃并不喜欢小姐,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小姐却偏偏要去招惹她,看着她欢快跑走的身影,秦容心中一阵疑惑,有时候看着她天真的笑颜她真的会怀疑从前那些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是偏偏没有。
她站在原地,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走到书桌旁小心用手抚平画卷上的皱折,娘娘如果还在,小姐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叹息,将画卷重新收好。
萧王妃的轿子停在门口,她下了轿,看到坐在门口的那个人显得并不稀奇,冷笑一声,缓缓走来,却并不打算理她。
妤儿也没打算理她,甩着手帕自言自语的道:“唉,赶走了那些小妾府里显得越来越冷清了。”
萧王妃停下脚步,刚想对她说话,却听见她接着道:“要是连王妃都走了也不知道这府里会变成什么样?”
“你很想让我走吗?”萧王妃冷笑,居高临下看着她。
她今天进宫穿的一是件紫色宫装,头上配以精美的金饰,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富贵端庄。
妤儿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我只是打个比方,王妃不会生气罢?”
“自然不会。”
“那就好。”妤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粒,转身朝门口走去。
萧王妃看着她,美丽的眸子时突然浮现笑意,“你等在这儿不就是为了知道今天王爷去哪了吗?”
妤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原本眸子里的天真顽皮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爹爹去哪了?”
“你不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吗?怎么他去哪会不告诉你呢?”萧王妃冷笑,唇角带着讥讽的笑意。
听到这里,妤儿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她确实很想知道爹爹去哪了?但是如果是站在萧王妃面前受她嘲讽奚落才能知道答案,她宁可不知道。
她大步走向门口。
萧王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笑意慢慢消失不见,带着着仇恨的目光紧盯她离去的方向,紧紧握着拳头,她忘不掉,那个晚上这个看似天真的女孩给予她的羞辱。
永远也无法释怀。
小环走过来掺扶她,“王妃,先回房罢。”
王妃没有动,身子直直的站在那里,看向天边渐落的日头,余辉撒在她脸上,如同铺了一层金红的细纱,衬得那张脸越发的苍白胜雪。
德宣十二年,梁帝龙体欠安,中宫隐瞒皇上病情,以防止各番王趁势发兵乱政为由将各王以赴宴为名召进宫中,软禁宫中。
梁帝六位手足,之前为夺位之争已死去三个,如今只剩周王,文定文,权聿王三位王爷,权聿王之前深受先帝宠爱,封地赐在京城,这次乱政之嫌自然也属他最大,所以格外的对权聿王施以重防。
妤儿高高的站在门楼上,俯看下面排列整齐的官兵,一语不发,转身下了楼。
秦荣跟在她身上,不说话,脸色却不由的黯了下来。
看来这次王爷在宫中凶多吉少了。
说起来,中宫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识过的,当年跟着娘娘在宫中,娘娘因貌美年轻深得皇上宠爱,后来喜得龙孕,更加倍受呵护,中宫因此怀恨在心,趁着皇上南下江南,她便在娘娘临盆后第四天,带着人来到宫中,说公主出生在7月15日鬼节,是天煞孤星下凡,将来势必会克死周围的人,对皇室不利,对江山不利,下令将公主溺死。
娘娘抱死不放,最后,皇后娘娘开出条件,让娘娘选择自杀,那么她就可以放公主一条生路。
娘娘别无他法,选择了自赴黄泉,也就是那一晚,她才能和公主一起逃出宫中,待皇上半月后归来,皇后只说娘娘是因为产子时大出血而死,孩子也一并死于腹中,梁帝只是悲痛一时,便很快忘了这事。
现在,权聿王被软禁宫中,皇后派人将权聿王府团团包围,为的也是更好的挟制权聿王让他屈服。
长妤默默走着,秦荣看着她的脸色,越发的担心。
她越沉默就代表越生气。
“小姐……”秦荣试探的叫了一声。
妤儿没有回答,只冷冷的应了一声,“什么事?”
“王爷不会有事的,小姐就放心好了。”
“哦,我知道。”她淡淡的,目光看着前方突然不动了,秦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一动。
萧王妃显然也看到了她们,停下脚步。
“真巧啊,小姐也来欣赏风景。”
长妤走下楼梯,来到她面前,“是啊,王妃也起这么早来看日出,真巧。”
秦荣跟过来,暗自为两个人捏了一把汗。
自从上次小姐从王妃那里受了奚落回来,这还是第一次碰到,王爷被软禁的事已经传得天下皆知,小姐自然也知道了。
那一晚,小姐沉默的在灯下坐了一晚,她并没有去找萧王妃,萧王妃是皇后的亲侄女,这件事如果论谁早知道,恐怕她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皇后戒备权聿王,那么连王妃也会一并戒备起来。
妤儿走到她面前,对她福身施了一礼,“那妤儿就先走了,王妃上去罢,我刚看过,风景很美。”
萧王妃点头,其实他们谁都知道,大家不过是想去看看今天皇后派来围府的兵力又增加了多少,从中看出现在势态有多紧张。
妤儿昂着头从她身前走过。
王妃看着她,欲言又止。直到她身子走远了,她才叹了口气,慢慢登上了门楼。
站在楼门上看到下面密密实实的官兵,小环不禁担忧的道:“王妃,看来这次皇后娘娘是铁了心了,若想救出王爷,也只有那一个办法了,不如就送她走罢。”
萧王妃不说话,目光定定的看着下面仗剑而立的侍卫,他们将王府围得铁桶一般,任何人都插翅难逃。
见王妃不语,小环也不敢再说什么。
长妤回到房间,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喝下,端着空杯子回身在椅上坐下。
秦荣走进来,沉默的站在门口。
“你觉得这次王爷胜算有多大?”小姐的声音冷冷传过来。
秦荣想了想,不敢撒谎,“如果皇上这次遭遇不测的话,皇后娘娘恐怕会挟制各王直到皇上顺利登基才会放人,并且……”
说到这里,她有些迟疑,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
“并且什么?”
“并且……皇后娘娘可能还会削王削藩,到时候,王爷恐怕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了,远远的发配边塞。”
秦荣说完,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脸色。
长妤沉默着,紧紧握着坏子,指尖惨白……
王爷被软禁第七天,皇上病重,宫中下令关闭城门,急诏针工房侍婢为太子定制龙袍,帝京上空弥漫着一层紧张的气氛,朝中各大臣也都坐立难安。
夜里,萧王妃来到檀园。
长妤从窗边看到她,回身在椅上坐下,吩咐秦荣,“开门。”
秦荣原本不解,当她看到正走过来的王妃时心中明白了,打开门请道:“王妃请进。”
萧王妃抬起头,看着静静坐在那里的人,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
她憔悴了很多,脸上没上妆,只是胡乱擦了些粉。
“看样子你是在等我。”
“王妃过来有事吗?”她并不接她的话,直问主题。
王妃笑着,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如果我告诉你,只有你可以救王爷,你愿意吗?”
“怎么救?”她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丝毫看不出少女的羞涩与单纯,相反的目光深不可测。
萧王妃微微一笑,转身看向秦荣,“你先下去罢,我跟小姐说几句话。”
秦荣站着不动。
直到长妤冷着脸摆摆手,秦荣这才不情愿的行了个礼,俯身退出门外。
“现在,可以说了罢。”长妤道,逼人的目光落到她脸上。
王妃挑眉轻笑,却并不急着说话,她起身走到一旁的架子上,那上面放着许多精美的瓷器与珍奇的小玩意儿,她拿起一件十个套只装的木头娃娃,像是十分感兴趣似的把玩着。
长妤看着她,耐心已经被她磨得所剩无几,脸色也不由自主的沉下来。
“这么卑贱的玩具你都要,难道不赚它破吗?”王妃转身看着她发笑,慢慢松开手指,木头娃娃应声掉在地上,碎裂四散开来,王妃看着地上残片,故作惊讶,“唉呀,摔坏了,真对不起呢?你不会生气罢?。
长妤沉了神色,眼底锋锐夺人,霍然站起身,眼看话就要脱口而出,但是她却又渐渐收起愤怒,转而冷笑,“坏了就坏了,不过是玩意儿,这种东西爹爹还给了我很多,如果王妃喜欢,大可以全拿去,全摔了。”
“哈哈哈哈……”
萧王妃发出讽刺的笑声,“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些破烂?”
长妤强忍怒气,殿内静得吓人,她站在琉璃宫灯下,柔和的光晕照在她脸上,分不清脸上喜恶,良久,她一字字道:“闹够了,现在该说出来要怎么救爹爹了罢?
本想借此发难的萧王妃,见她如此顺从听话,收了笑,转身看向她,“你进宫,做太子妃,做皇后……”
她突然道,语气里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长妤冷冷的看着她,一语不发。
萧王妃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怎么,你不信?皇后娘娘能牵制王爷的人也只有你了,只要有你在身边,不怕王爷不就范,所以……只要你进宫,皇后娘娘就会立刻放王爷出宫。”
“你是故意的。”当年她借玉珏羞辱她,她一定是在报复,长妤不信。
“哈,随你怎么想,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你想眼睁睁看着王爷被杀死,或者看他被发配边疆的话那你就只管不信好了。”萧王妃笑着道,无所谓的在房间里四下打量。
王爷宠爱这个女儿超出常人的想像,为了她,他几乎连朝政都不理,只想守在她身边,这些年来本有好多次机会可以让王爷收集更多的势力,如果不是他只把心思放在长妤身上,又怎么会让自己陷进绝地呢?
当今皇上年迈多病,这种情况早已料到,可是王爷却丝毫不防备,仍旧大摇大摆的上朝,回府,檀园。
在他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妤儿。
她萧诗媛在哪,在做什么,是谁?好你跟他全无关系。
一想到这里,王妃便不能再平静,搁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
“这么说,你说的都是真的?”长妤道,殿内灯火摇曳,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蜡油爆破的声音……
萧王妃漠然转身看向她,“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跟你开玩笑吗?”
更漏声点点滴滴,夜凉如水,就如此静止下来,仿佛再也不会天亮,不会再有明天。
是了,她是王爷的女儿,总有一天要嫁人,不论是嫁给太子亦或别的男子,总归不能长长久久的留在他身边。既如此,嫁谁都没关系。
看着她怆然若失的样子,萧王妃拂袖转身,“你考虑一下罢,若答应了,我就带你进宫去见皇后娘娘,若婚事敲定,王爷自然很快就会出来。”
长妤站在灯下,广袖垂落,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良久,只说一句,“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萧王妃突觉脊背一凉,这孩子此刻的声音如同来自冰凉的地狱深处,竟然如此让人害怕,她强掩脸上慌乱,平静的道:“我也只是为了王爷好。”
说着,便转身出了门。
秦荣从外面焦急的跑进来,“小姐,王妃她说了什么?”
灯光下的身影显得那么弱小,长妤不语,摆摆手,“下去,我要冷静一下。”
“小姐……”
“下去。”就那么,身子摇摇摆摆的进了内殿。
看见小姐脸色惨白,额上冒着冷汗,精神恍惚的样子,秦荣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知道一定是与王爷有关的,也只有王爷的事才能让她如此慌乱,失了方寸。
权聿王被软禁第十天,皇上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渐渐已能起身说话,但王府外围着的侍卫却丝毫都没有要撤走的意思。
天还未亮,长妤便来到萧王妃的院子,王妃还没起床,丫鬟们也没起。
长妤独自一人,长发未梳,小小的身子缩在一件黑色披风里,紧紧裹着自己,她光着脚,慢慢坐在王妃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天边太阳渐渐升起。
或许,爹爹会理解她这个决定。
她怎么能看着他被软禁,怎么能看着他被削去爵位?
长妤摇摇头,眼眶有些湿润,却没有流泪。
从小,她的世界里就只有爹爹跟秦荣,三岁那年知道爹爹要成亲,她问秦荣说成亲是什么意思?秦荣说成亲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组成一家人,从此,爹爹属于另一个人时,她吓死了,她怎么想都想不出办法来将爹爹留住,最后不惜自虐来留住他。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爹爹就已经不属于他了,只是她还不肯接受现实,死命抓着不放手。
如今,这一天真的来临了。
她也终于认清了事实,他们是父女啊!
吱呀,房门打开,小环出来打热水,看到门口一动不动坐着人吓得尖叫出声,“啊,小姐你一声不响坐在这里,吓死奴婢了。”
“是谁啊?”王妃庸懒的声音缓缓传出,紧接着有脚步声靠近。
长妤身子未动,冷冷的道:“去告诉她,我进宫。”
小环转向看向王妃,萧诗媛披着外袍,怔怔的看着她,“你确定?”
“我要让爹爹快点回家。”
她受不了爹爹生死未卜的日子,煎熬得让她几乎失去理智。
萧王妃系着衣扣,走出门,“那好罢,你回去准备一下,等会我们就进宫。”
长妤漠然站起身,围着黑色披风的身子缓缓往外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回过头,凌乱的发丝后一双冰冷的眸子直逼萧王妃,“既便我走了,你也休想得到爹爹的心。”
萧王妃只觉得头顶轰得炸开,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她缓缓笑道:“这一次你救了王爷,算我欠你的人情。”
“我救爹爹跟你无关。”长妤冷笑,唇上咬出血来,她临去时的眼神仿佛是个魔咒,在此后很多年都在萧王妃脑海里萦绕不散。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长风吹起绫乱的黑发,衬着朝阳,形成一副异常诡异的画面,小环转身看向脸色发白的王妃,心内戚然。
***
“放行……”森严的宫门深处,随着一声高亢的呼声响起,紧接着,沉重的木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缓缓打开,那声响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野兽嘶吼,冷冷的震慑人心。
长妤坐在马车里,身子不由自主的缩了缩。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宫门,车上高擎权聿王徽标。
萧王妃朝后看看,冰冷的唇角牵出一抹微笑。
小环怯懦的看着王妃脸上笑意,“王妃,等王爷回府后如果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怎么样?”
“怎么样,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并没有逼她。”王妃冷笑,美丽的眸子现出阴谋的笑意。
宫中气氛并不如想像中的沉重,只是比别处清冷些,长妤下了马车,抬头看着眼前连绵的宫阙,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这里,以后就是她将要生活的地方,再没有爹爹的温暖呵护。
秦荣从帘后探出身子,小声道:“小姐,奴婢在马车里等你,你小心跟着王妃进去。”
长妤看看她,不明白一向紧跟着她的秦荣这次为什么要留在车里,但是她没有多问,点点头,朝前面已经等她的萧王妃走去。
“我们走罢。”她道。
王妃看着她,目光里现出满意之色,今天长妤并没有特别打扮,仍旧一身白裙,王爷喜白色,如数宫装都给她做成素色的,清雅得如同一朵洁静的小花,但是掩藏在这纯洁外表下的却是一颗比男人更甚的野心。
“走罢。”萧诗媛笑笑,起身进了门。
“萧王妃到,郡主到……”
内侍冗长的通报声缓缓响起,响彻在宽宏肃静的殿宇间。
萧王妃穿一袭雪缎织金绣雀宫装,缓缓拾级而上,琼台高峙,长妤随在她身后,雪白的衣袂铺开,绵延了身后大半个台阶,她低着头进殿。
殿内燃着檀香,两旁宫女垂眸侍立,在殿堂正中的鸾榻上,皇后娘娘一脸疲惫的坐在那里,身上穿着雪青色家常宫装,见到她们来,勉强撑出一抹笑来,“这就是权聿王养在深闺的宝贝女儿吗?”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给娘娘请安。”
“长妤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免礼,赐坐。”皇后坐起身,带着笑意的目光紧紧锁在长妤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眸子里露出满意之色。
萧王妃拉着长妤在一旁边座位上坐下,看出皇后满意之色,两人目光交错,心下已经了然,缓缓绽于唇边的笑意里包含着无限缜密的算计。
谁又能料到宫闱肃杀竟是由两个女人的笑颜展开。
长妤目光始终盯着脚下。
诗媛笑着道:“一直想带她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看的,只是一直不得空,也怕她人小不懂事,唐突了娘娘。”
“怎么会,我看她知书达理的,你是叫长妤罢?今年多大了?”
“回皇后娘娘,小女名叫长妤,今年十二。”
“十二……”皇后娘娘点头沉吟着,过了一会道:“没关系的,再过几年圆房也不迟。”
萧诗媛暗暗心惊,这件事原只是口头一提,没想到皇后娘娘见到长妤人竟然直接提到圆房,她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干咳了一声,“左不过一两年的事。”
长妤放在红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将头低得更低些。
她们说的,她懂。
无非是女子由少女年人的过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皇后也觉得自己心焦了些,笑着道:“看我,一见到这孩子就喜欢的紧,心直口快了些。”
“可是呢!我跟王爷也十分喜欢这孩子,本打算在身边多留两年,现在……她有这个福份,也算是她的造化。”
皇后娘娘眯眸微笑,转而对长妤道:“你还没有进过宫罢?不过叫宫娥带你去转转?”
“那长妤先行造退,王……”长妤站起身,向皇后行礼,转身至萧王妃那边,竟一时噎住,那声娘无论如何叫不出口。
萧王妃笑道:“行了,去玩罢。”
完全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口吻。
长妤跟着宫娥出来,慢慢走在空旷的皇城,偶尔可以见到一些宫女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
她打算带她去御花园走走,“小姐,御花园就在前边了,如果你累了,我们可以在这这石凳上歇歇。”
“不必了。”长妤道,环视四周,御花园在河对面,需要走到那边过了桥才到,远远的,有几个穿着华丽的男孩女孩在嘻闹,大概是皇子和帝姬罢,朝中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也只有这些不知人间险恶的真龙天子们才能有这份闲情。
长妤担心爹爹,不禁问道:“听说权聿王在宫中,怎么没见?”
见这么问,宫娥有些惶恐的低下头,“小姐,奴婢不知道王爷住处,我们还是……去园子里逛逛罢。”
说着,就低头在前边带路。
前头嘻闹的声音临近了些,可以清楚的听到他们的笑谈。
“七哥,接着。”一个看似只有十二三岁的青袍男子将一本书远远抛向另一个穿紫袍的男子,男子微微皱起眉,“十四弟,难道你不怕太子一怒之下砍你的头吗?”
“那病恹恹的家伙恐怕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呢!”青袍男子哈哈笑起来,口无遮拦的话就那么破口而出。
早就听闻华妃娘娘的宠子生性顽劣骄纵,恐怕这位青袍男孩就是十四皇子了。
而另一个……
长妤目光缓缓落在紫袍男孩身上,他看上去有十七八岁的年纪,玉面紫冠,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带着邪味笑意的眸子,想必这就是一直让皇后娘娘感到头疼的七皇子了——帝贵妃的独子。
实际年龄只有十六,只因生得键壮,显得比皇太子倒还要年长几分。
不远处,走过来一位青瘦的白衣男子,还只是八月天气,他却已经披了斗篷,厚实的斗篷也盖不住他过份单薄的身子,两个宫女近距离左右随同着。
他在青袍男子和紫袍男子面前站定,轻微的咳了两声,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显得更加苍白,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十四弟,七弟,别闹了,把书还给我。”
“太子哥哥,想要书就来拿啊!我母妃说你病得快死了,这不会是真的罢?她们大人的话不能信,太子哥哥我不信你病得那么严重了,你来拿啊!”
十四皇子顽皮的道,抓着那本被他们来来回回扔了不知多少回的书向远处跑去,示威一般高举着,“来呀太子哥哥。”
七皇子远远的看着他,迎着阳光,笑颜十分好看,只是眸子里那分抵触的冷意怎么都挥之不去,他只是淡淡笑着,低头道:“我们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太子殿下不会生气罢?”
苍白的脸上绽出宽容笑意,单薄的太子连语声也薄弱的几乎听不见,“自然不会。”
话落,竟不知说什么好。
跑远的十四皇子见没人理他,悻悻的返回来,在瘦弱的太子面前摊开书,一页一页的撕年书纸,“太子哥哥,你再不来我就要把它撕完了。”
恐怕是十分宝贵的书,见他如此糟蹋,太子脸上现出心痛之色,走上前抢夺。
可是他单薄的身子又哪里快得过生龙活虎的十四皇子,左躲右闪的,竟然一不小心掉进了水里,侍立的宫娥吓得脸色惨白,立刻大叫,“来人哪,太子落水了。”
太子在水里挣扎着,虚弱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十四皇子看到太子落水了,也不敢再调皮,扔了书怔愣在站在一旁。
七皇子也没有跳下水救人的意思,漠然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太子在水里惊呼。
随侍的宫娥看到这样景况,吓得脸色惨白,跑到水岸边看了看惊呼道:“不好了,太子落水了。”
长妤跟在她身后,平静的看着河面,“这河水清可见底,看样子不过才没过腰的深度,太子落水有这么可怕吗?”
宫娥急急摆手道:“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不为落水了有事没事,而是太子殿下身子本来就很虚弱,现在天冷了,若回头他因为这个受了凉,皇后娘娘怪罪下来,这些宫人们就要遭殃了。”
“怎么?那害太子落水的人反倒没事吗?”长妤冷笑,转身上了桥。
宫娥怔愣的看着她的脸,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刚才她也亲眼看到是十四皇子推太子落的水,可是这话……这位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出来呢?
现在十四皇子七皇子与太子殿下之间的皇位之争正是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大家避嫌都避不及,可是她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说了出来。
想到这里,明月不禁感到一阵冷意袭来,脊背发毛
“小姐,别过去。”明朋见她朝太子落水的地方走去,想拦也没拦住,只得硬着头皮跟过去,心想这位小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一回神,却发现她弯腰脱了鞋,身子一纵便跳进水里。
宫娥吓得睁大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姐你不能下去,不好了,小姐落水了,快来救人哪……”
昭华呛了几口水,厚裘衣服沾了水变得有千斤重,沉沉的压着他的身子让他难以站稳身子,朦胧间看到有个人向他靠近,雪白的脸,冰冷的眸,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似柔弱的双手却十分有力,牢牢抓住他的手。
“别怕,水不深。”
她的语声仿佛风铃一般清脆悦耳,只可惜太过清冷了些,仿佛没有人的感情。
她拉着他,脚步坚定而沉稳,一步步向岸边走去。
昭华难以从她脸上移开目光,这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怎么会有如此冷静与沉着,跟着她的脚步,他仿佛不那么害怕了,慢慢靠向岸边。
远处,皇后娘娘带着萧王妃看到这边情景,吓得立刻跑过来,“昭儿。”
宫人们惶恐的跪在一旁,内侍们一个个全都跳下水救人。
十四皇子看见皇后过来,早已一遛烟跑了,七皇子低头站在一旁请罪,“儿臣没有保护好哥哥,还请母后见谅。”
皇后娘娘跑过来,钗环散了一地,震怒之下反手掴了他一掌,“回头再跟你算帐。”
说完亟亟的走向河岸边,“饭桶,还不快救太子上来?”
萧王妃跟过来,看到长妤也在水里,不禁心中一沉。
皇后娘娘心中原本焦急不堪,可是当她看到水里相扶相依着走过来的一对儿女时,提着的心慢慢放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慰。
她转身看向萧王妃,“这个孩子天生为昭儿所生,看来,将来的皇后的人选非她莫属了。”
萧王妃笑着低下头,“皇后娘娘喜欢就好。”
她抬头看向水中那个扶在太子身侧缓缓而来的女孩,心中微微叹息,皇后娘娘要的是长妤这份沉稳与冷静,可是她却担心她的欲望与野心迟早有一天会威逼朝廷,算了,将她赶出王府才是她的目的不是吗?将来如何全是她的造化,是死是活都不干她的事。
萧诗媛眸中浮起绝然冷意,扶着皇后走到一旁。
内侍们游过来,和岸上的人齐力将太子小心扶上岸,南华上岸后不顾自己身上还带着水,急着转身去找那女孩,对她急切的伸出手,“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长妤没有拉他的手,而是自己爬上来,“不用了,谢谢。”
说着便走到一旁去找自己的鞋。
昭华有些失落,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皇后娘娘赶过来,心疼的用帕子替他擦掉脸上的水渍,“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呢?感觉怎么样?快回宫去换身衣服,拢上火盆暖一暖。”
“我没事母后。”昭华安慰她,目光却一直紧随着女孩的身影,看到她走到桥上找回自己的鞋穿上,然后对身边吓得脸色惨白的宫娥说了句什么,便转身走了。
连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皇后娘娘见太子浑身是水,心疼得紧,转身大声呵斥奴才,“你们是怎么侍候的,竟然让太子掉进水里?太子要有个什么意外,本宫决不轻饶。”
“皇后娘娘饶命。”宫人吓得不轻,惶惶跪地求饶。
昭华心不在焉,转身对母后道:“别为难他们了,他们也是无意的。”
“你呀,就是这么心软,将来登基做了皇上,再这么心软可怎么在朝中竖立威信?”皇后娘娘心疼的看着他。
昭华无心的笑笑,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对不起,我这样让母后费心了。”
皇后眸中有潮意,低下头拭泪,“你是我儿子,说什么对不起……”
萧诗媛站在一旁,无心看皇后母子怎样情深,而是远远的看着长妤,她浑身是水朝另一边去了,瘦弱的身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哪里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呀!
晚上回到王府,萧诗媛下了轿缓缓走到长妤面前,“皇后娘娘对你很满意。”
“爹爹什么时候回家?”长妤漠然问道,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围了件厚厚的毯子站在那里,抬头看着不远处苍翠梧桐。
萧诗媛笑了笑,“放心,很快就会回来。”
“那就好,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长妤转身向檀院走去。
萧诗媛看着她漠然离去的背景,脸上浮现狞笑,“你就得意罢,再过几天进了宫我看你怎么得意?”
长妤回到房间,秦荣一边帮她将身上脏衣服换下来,一边让下人去准备热水。
“宫里那么多人,怎么就让你一个女孩子下水救人?那些太监和宫女呢?正经这些时候她们倒躲得远远的了。”
长妤面无表情听着,换了干净衣服坐在床上,良久,突然问道:“太子生得什么病?”
秦荣见她一点都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叹了口气说道:“太子殿下是娘胎里带的病,自小身子就弱,这也正是皇上为什么有心要立七皇子为太子的原因,太子这样弱的身子怎能担得起偌大一个江山的重担,只是皇后娘娘不依,非要这皇位,非旦要,还势在必得。”
她说完,顿了顿又道:“其实,奴婢倒觉得七皇子更适合这个皇位。”
长妤不语,低着头把玩着一把玉梳。
秦荣看着她的脸色,猜不透她的心思,有时候她都怀疑她是不是从小抱到大的那个孩子,“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
“那怎么突然想起问太子的病?”小姐一向淡薄,除了王爷的事谁都不放在心上,今天突然问到太子,让她有些意外。
“随口问问。”长妤放下梳子,起身走进浴室,匆匆洗了个澡她便早早睡了,晚饭也没吃,秦荣走进来见她睡死了,只得吩咐下人将饭菜重新撤出去。
看着小姐紧锁的眉头,她心疼的叹了口气,这次王爷的事真的让小姐受累了,连睡觉睡得紧紧皱着眉。
她摇摇头,转身出了房门。
萧诗媛没有说谎,小姐进宫后的第二天权聿王便被放出了宫,而此时其他二位王爷还在宫中软禁着。
中宫软禁藩王们的第十二天权聿王意外放出,同日,皇上的病情好转,太子延后登基。
妤儿长叹一声,目光望着进一片夜色里,河对面的院子里人声嘈杂,下人们鬼哭狼嚎,她慢慢眯起眼,眸子里浮现一丝难解的情绪。
“王爷,不关王妃的事,求求您别再为难王妃了,她也是为了早日将王爷救出来。”小环跪在地上哭着道,头咚咚磕着地面,鲜血顺着额头留了下来,连一边的丫鬟们看着也觉得不忍。
震怒中的权聿王一语不发,如一只发怒的狮子,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搁在扶手上的手紧紧握起,似要将那水杉木的椅子生生掰下一块。
萧诗媛低着头跪在地上,没有解释,“小环,别再说了,这件事是我不对。”
“可是王妃,不管怎么说怎么能休妻呢?王妃的封号可是皇上御赐的呀!”小环哭着道,额上还不住往下滴着血。
萧诗媛心中也很难过,她没想到王爷一气之下居然会写下休书,此时,看着小环血泪长流的对她哭诉,她的眼眶也有些红了,猝然别过脸去,“王爷,你我夫妻一场,就算你再恨我,我也要将话说出来。”
权聿王突然站起来,高大的身子让空间瞬时变得狭隘起来,低沉的语声压着千斤怒火,“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诗媛骇然后退,惊恐的看着他,不相信此时这个浑身散发强烈杀机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她为了那个丫头片子居然要休了她。
诗媛强忍着心头那种恐惧,大着胆子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王爷被削了王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宫里生死未卜,这件事全是我的主意,不关其他人的事,现在王爷写了休书,我也不敢为自己辩驳开罪,我只想劝王爷一句,现在皇后娘娘主意已定,她看上了妤儿,她要妤儿做昭华皇太子的媳妇,将来成为大顺朝的皇后,她也已经奏明皇上,王爷……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反悔……就是欺君之罪。”
啪!
一声震响,房间里安静下来,小环忘了抽泣,抬头看到那张水杉木的方桌的一个桌角已经被齐刷刷的震碎下来,如同刀切的一般。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眼,随即将瑟瑟发抖的身子帖在地上,再也不敢出声。
萧诗媛也愣住了,惶恐的看着他。
“你明知道妤儿对我重要性,你还跟皇后达到同谋将她送进宫去,你究竟安的什么居心?”他冷冷的看着她,冰冷的眸中不带任何感情。
如数责问犹如潮水般涌来,萧诗媛低着头,说不出话。她在赌,如果胜了她便可以永远将长妤那个贱丫头赶出府,如果输了……便输掉她的王妃之位。
无论是哪个结果,都需要有不小的勇气去承担。
屋子里气氛迫降至冰点,下人们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爹……”
突然,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
琉璃宫灯下出现一个洁白的身影,她走过来,不顾众人的目光,胫自将身子靠进他结实的怀抱,脸颊帖着他狂跳的胸膛,“爹,时候不早了,该回去睡了。”
他脸上怒火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已经消失大半,宽实的大掌揽住她细弱的腰肢,语声放柔,“让下人过来传话就行了,这么晚你还亲自出来。”
目光触及她裙摆下的祼足,眉头微微皱起,弯腰将她横抱起来,“说过多次不许光着脚,夜里天凉,万一着了凉又得吃苦药,你不是最烦吃药的吗?”
转眼间,王爷已经收起了全部的怒火,面对宝贝女儿,他轻柔呵爱的语声刺痛了萧贵妃的心,看着他宠溺的抱着她走出房间,她嘴唇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我的命令不许起来。”他冷冷丢下话。
萧诗媛跪在那里,指甲深陷入掌心,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我一定要让她走,一定……”
小环担忧的看着她,“王妃,可是现在怎么办?”
诗媛缓缓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跪在那里,气得手脚冰凉。
夜,渐渐恢复沉静,檀园廊下宫灯长明,室内,灯光照着明丝薄帐,透出一段旋旎之色,下人端着参茶入内,见帐子里一点声音不闻,也不敢冒然打扰,转身悄然退出。
长妤靠在他怀里,缓缓迫入鼻息间的,是十二年来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淡淡的杜若香味透着一股棉暖之意,绕在心头,紧紧缠缚着她的神经,才仅仅十几天而已,她便觉得仿佛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再次依偎在他怀里,总有种不知何时就会消失不见的感觉。
“爹。”她轻唤,隔着一层薄衫在他胸膛画着圈。
“恩。”他沉声应着,放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让她的身子紧紧帖着自己灼热的肌肤,从他从宫女手中接过这孩子时起,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他的宝贝,怎么能给别人做妻子?
她还只是个孩子,才刚满十二岁……
后宫肃杀,朝廷险恶,让他怎么能放心得下。
“画像上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抱着她的手微微一震,他低下头看着她,妤儿安静得像只温顺的小猫,乖乖的窝在他怀里,十分享受此刻的宁静。
可是他却不能像她一样平静,语气冷了半分,“你动了那箱子?”
她在他怀里动了动,不以为意的道:“爹不是说过这府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包括爹爹你。”
权聿王皱了眉,“妤儿……”
“顼……”她打断他。
他惊怔,眸中现出无耐之色,看来是他太宠着她了,她竟敢直呼他名讳,“长妤,你太无法无天了。”
“顼,那是我娘吗?”她的语声波澜不惊,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叹息,抱着她的手慢慢松开,“妤儿,你不该动那箱子的,有些事情等你长大我自然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更不准你偷偷翻东西。”
她缓缓微笑,冰凉的手指按上他的唇,“看来是她没错,唉,我娘她长得可真漂亮!”
她有些感叹,天真的笑了,瞳孔深处映着他愠怒的脸孔,却丝毫不把他的怒意放在心上,像只需要温暖的小猫一样钻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结实的身子,“早点睡罢爹,这些天你不在家我困死了,今天要好好睡一觉。”
她将脸帖在他健硕的胸膛,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慕容顼叹息,怜爱的将她搂紧,拉过被子将她仅覆一层薄纱的诱人胴体盖住。
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慕容顼闭上眼,心潮久久不能平静,是他惯坏了她。
小时候她总是缠着要跟他睡,他那时以为她是小孩子渴望温暖就同意了,让她搬来檀园一起住。
谁知,这一住就是七年,她已经从那个可爱的小女娃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晚上养成了习惯只穿一层薄纱帖身抱着他睡,若他不在家,或是命令她穿衣服,她就闹着不睡觉,小脸挂着泪珠,委屈的看着他,每到这时,他都会败下阵来,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答应再也不勉强她。
这样闹了两三次,他已经放弃了说服她的念头。
无数个夜晚,每当抱着她柔软的身子,他体内男性本能欲望和冲动就像魔咒一样发作,生生凌迟着他,而他只能被动的被她抱着,浑身紧崩地动弹不得。
可是现在,她就要走了,再也不会这么缠着他,抱着他……可是他却一点都不感到轻松,心头像是压了块千斤巨石,沉沉的喘不过气。
看着她,浓浓苦涩蔓延至心头,妤儿,爹答应你,圆房之前一定把你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