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每次离开故土都是一次小小的死亡,那么每次回归便是一次重生。
沐浴战火、饱经伤痛,回归之途荆棘遍布,涅槃重生尚可期?《米纸日记》是威尔士著名女作家弗朗西斯卡·赖泽赫根据她婆姨的真实经历写就。小说分为四个部分,分别从埃尔莎、丈夫汤米、女儿玛里和华人保姆林的角度叙述,生动细腻地描绘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香港的动荡图景,也写尽了欢喜与痛楚交织、绵延两代人的还乡朝圣——如果记忆中的家园与自我已永难找回,归家是否还能带来重生?
《米纸日记》是一个从边缘角度反映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故事。四个相互交织的讲述将军事冲突对个人生活的破坏展现得淋漓尽致。1940年春,新婚不久的埃尔莎·琼斯来到了香港的外国人社区。由于倍感孤独、思乡心切,埃尔莎在她的保姆林身上找到慰藉。随着香港被日军占有,埃尔莎和丈夫汤米被捕,并被拘留在岛上南边的一个临时营地里,他们不得不专心于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的问题,埃尔莎和汤米的关系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随着拘留生活带来的精神压力与日俱增。
曾被王佐良先生称为“英国的偏僻地区”的威尔士,早在十九世纪,就有人朝中国走来。最知名的有影响了中国近代史进程的李提摩太,还有在武汉创办医院、学校的传教士杨格非。就如赖泽赫在书中所提及的,海岸线绵长的威尔士一直有出海的传统。《米纸日记》第一次在文学作品中把威尔士和当时的英属殖民地香港连接了起来。从威尔士到香港,再从香港到威尔士,战争的创伤和记忆既是尖刀又是纽带,将普通人的生活割裂又重新拼接。
他人的创伤,我们的历史
二战结束过去了七十年,保家卫国、浴血奋战、英勇壮烈——当我们一遍遍用纪念碑、博物馆、史实记录、艺术创作等形式铭记这些有关战争的关键词,总会发现还有些故事没有讲完,有些故事已被人淡忘。自从张纯如的《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1997)让人们注意到拉贝等西方人拯救中国平民的事迹,之后又有中德合作的电影《拉贝日记》(2009)、陆川的《南京!南京!》(2009)、哈金的长篇小说《南京安魂曲》(2011),被救的南京人跪地向拉贝、魏特琳高呼菩萨。在张艺谋根据严歌苓小说《金陵十三钗》改编的同名电影(2012)中,四处硝烟的南京城里,好莱坞明星克里斯蒂安·贝尔饰演的假牧师伟岸悲悯得如同上帝。西方人在中国的战争记忆中,特别是在近年有关南京大屠杀的电影、小说中,一而再地被赋予了目击证人和拯救者的高度。
弗朗西斯卡·赖泽赫(Francesca Rhydderch),出生于英国威尔士西部阿伯里斯特威斯,现为斯旺西大学创意写作副教授。1998年完成关于弗吉尼亚-伍尔夫和凯特·罗伯茨的博士论文后,担任《星球杂志:威尔士国际主义者》的编辑助理。1999年成为该杂志的副编辑。2002年,她被任命为《新威尔士评论》编辑。《米纸日记》为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于2014年荣获威尔士年度图书的小说奖。同年,弗朗西斯卡以短篇小说《剥制师的女儿》入围BBC年度短篇小说奖的决选名单。她还为纪念杰出的威尔士作家凯特。罗伯茨创作了一部威尔士语剧作《朋友》(Cyfaill),该作入围2014年度威尔士剧评最佳剧作奖决选名单。 艾黎(笔名),英国诺丁汉大学美国研究博士,现任职英国莱斯特大学现代语言系翻译专业,努力兼顾科研、授课及译书。2010年秋至2015年春,在北威尔士的班戈大学任职期间,感念于威尔士文学之丰富深厚而鲜为中国读者所知,立意多做绍介。与威尔士文学交流中心(Cyfnewidfa Len Cymru/Wales Literature Exchange)合作,于2013年10月客串编辑《外国文艺》的威尔士现代文学与艺术专辑。其他译作包括《家园》、《文学趣话》等。
1996年,伦敦
第一章 埃尔莎:1940年,香港
第二章 林:1941年,香港
第三章 汤米:1942年,赤柱
第四章 玛里:1947年,威尔士纽基
1996年,伦敦
《米纸日记》:
玛吉似乎让人不快,别人对她的反感聚集在她周身,就像她臀部堆积的肥肉。她盯着人看自有一套,别人无意间与她对视时,她能勾住他们的目光。她令人紧张不安。
她端茶送水也做得不称职。有人要牛奶,牛奶竟会倒在茶杯里也会洒在茶碟上。不过通常,牛奶递过去的时候,他们都不会说什么。其中有些人会用哀求的语气说声“谢谢”,同他们和护士说话时一样。玛吉毫不在意。她知道他们不是这个意思。他们是想要换个人来推着送茶的推车经过床前,聊聊天气,管他们叫“亲爱的”。一个普通随和一点的人。过些时候,他们会穿着睡袍沿着走道慢慢挪到埃尔莎所在的偏房找她聊天。
“那个玛吉,”他们说。“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埃尔莎也不知道,这正是问题所在。一天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已经弄不清了。开始是结束,然后又是开始。等玛吉出现时,埃尔莎挺高兴见到她的。
她知道已经是下午了,很快就是探望的时间了。
“来杯茶吗?”玛吉站在门口,一手放在推车上,一手叉在胯部。她的头发新染了颜色,像是深粉红。埃尔莎不知道她是否原本就想染成这样。这颜色让她的下颔比平时看起来更红更汗津津的。她看起来就像一头愤怒的猪。
“探望的时间到了吗?”埃尔莎问道。